上世纪90年代以来，以北京、上海、广州等为代表的我国40多个中心城市，相继提出了建设国际性城市的发展战略目标。随着中国对外开放力度不断加大，近几年来，在众多城市新出台的城市建设规划纲要里，也都有“加快建设”或“进一步推进”城市国际化水平的部署。那么，何为“国际化城市”，又如何成功建设出一座国际化城市呢？
国际化城市的本质
“国际化城市”也称“世界城市”，其概念最早萌芽于18世纪中后叶的欧洲，著名诗人歌德把当时的罗马和巴黎称作“世界城市”。苏格兰城市规划师帕特里克·格迪斯被认为是现代“国际化城市”相关概念的提出者，他在1915年提出“世界城市”概念，指国际商业活动高度集聚的城市，承担着全球经济网络枢纽功能。随着国际化城市的发展，人们的认识也在发展。格迪斯的“世界城市”概念，已经不能涵盖今天的国际化城市了。
国际化城市的内涵更加丰富了，现今已不再把城市规模大小等，作为衡量国际化城市的唯一标准。国际化城市的本质属性，更多地表现为城市在全球化中的连通性。连通不仅仅是物资的连通、信息的连通、运输的连通，更重要的是国际人员的连通。国际化城市应该是能聚集世界高端人才及其他相关人士的城市；是国际活动召集地、国际会议之城、国际旅游目的地等。外国流动人口数量、外国旅游者、新移居者数量、外国机构的数量等指标，仍然是反映城市的国际化状况的重要指标。国际化水平高的城市能吸引更多的国际人士，获得更多的经济、文化、旅游等发展机会。
的确，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科技创新能力、电信交通能力，还有基础设施、生态环境等，对于国际化城市非常重要，但要把一个城市的这些优势发挥出来，还需要有友好的、便于“操作”的“城市界面”。城市界面友好，对国内、国际人士都能“友好”，能使远者来之，来者安之，既是招揽天下英才汇聚于城市的方法，也应该是衡量城市国际化水平的重要指标。
何谓城市的“界面友好”
“界面友好”一词，来自于“用户友好界面”（user-friendly interface）一词，是自动化科学技术名词，指通过直观设计降低用户操作难度的交互界面，通常也指计算机系统中便于操作计算机的软硬件启动、操作系统。“用户界面友好”的工具或仪器，方便用户使用，降低用户使用的时间成本、脑力或体力成本，让用户有更好的使用体验，更乐于使用。
以计算机操作系统为例，在微软公司开发的视窗操作系统普及之前，多数人使用的是DOS操作系统，需要输入复杂的字符才能进行软件操作，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进行专门的学习才能学会，而现在我们广泛使用图形化的视窗操作系统，用鼠标在显示屏的图形上轻点一下就可操作各种软件，简单、便捷，极大地降低了计算机使用的技术门槛和使用成本。对普通使用者来说，计算机的视窗操作界面就比DOS系统“友好”很多。
同样，把一座城市想象成一个复杂的计算机系统，在这座城里生活，需要使用城市的各种设施，而在使用之前，首先要让使用者方便找到这些设施，找到之后还要方便启动并使用这些设施。一座城市的各项基础设施、硬件设施非常先进，质量也很好，就像是一台计算机，其芯片、内存、硬盘、显卡等硬件设备都是最好的、最新的，但如果没有一个“友好”的操作“界面”，用户便难以使用。一般来说，城市居民，特别是一位初来乍到者或外籍人士，在一个城市正常生活，日常需要使用这个城市的交通、医疗、银行、信息、旅游、餐饮、住宿等系统，能否方便、顺利地使用这些系统，除了这些系统本身的“硬件”设施要完善，还要这些系统具备“友好的用户界面”。
有“用户友好界面”意识，对计算机系统的设计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城市界面友好”意识，对于城市以及国际化城市的规划和建设者来说，也是重要的。作为一个国际化城市，“城市界面”是否友好，能否让外籍人士在工作和生活中尽可能减少各种障碍，应该成为衡量国际化城市水平的重要指标。
如何使城市界面更加友好？
“界面友好”建设是一个较大的系统工程，政府部门应该组织相关方面的专业人员，进行全面、系统的专项研究，制定出可行方案。笔者近年组织了一个对长三角地区一国际化城市“界面友好度调查”，其调查结果、分析和意见，可为国际化城市“界面友好”建设提供一个案例参考。
此次调查，从交通、医疗、银行、信息、旅游等部分进行，调查结果及建议如下：
交通方面，该城市的地铁国际化服务水平优于公交车。鉴于该市有相当数量的东北亚籍人士经常来往、居住，建议地铁除了现有的英语服务，还可增设东北亚两种语言标识和语音播报，并以阿拉伯数字结合汉语拼音标注各地铁站点。公交车应增设各站牌及各站点英文标识，同样以阿拉伯数字结合汉语拼音标注各公交站点。同时加强监管工作，防止英文报站成摆设。出租车公司应对司机英语服务能力分级，并在出租车的醒目位置进行标识；加强出租车司机学习外语的意识；向司机发放小册子，罗列常见英语问题；在热门景点附近开设外语出租车。
医疗方面，从英语服务、医疗环境到具体医疗服务，该市私立医院比公立医院要好，但收费较高。调查发现该市公立医院除了中英文标识较完备，其他服务都还未成型。建议该市的公立医院能够制作英文版网页、微信公众号、小程序等，便于外籍人士使用，加强标识、自助机软件系统等双语或多语种服务。
银行方面，该市银行的“界面友好度”较高，各种服务均提供中英双语，可以满足外籍人士的基本需要，但银行的小语种服务还不足，建议银行在非人工服务中增添东北亚两种语言；优化更新海外版 App 及网站，用多语种实时更新各网点所备币种、外汇汇率等信息；因地制宜地增设部分网点的语言服务，常设翻译器，设置该行支持语种标识并同步更新到网站备询。
信息方面，该市大多数外籍受访者表示获取生活信息整体来说较为便利。对外信息服务热线的服务比较完善，但宣传推广力度较小，外籍人士了解比较少。建议该市能通过机场、领事馆、外事办、微信、线下活动等方式推广。
旅游方面，大部分受访者在出游时缺少获取出行信息等方面的渠道；网络购票较困难；旅游信息服务中心服务水平参差不齐。建议旅游信息服务中心整合必备相关旅游资源信息，推出专门面向外籍人士的多语种预订网站；旅游信息服务中心还需加强其标识系统的易识别性。
整体调查发现，外籍人士最为关注的“城市界面”，是静态的“城市导识系统”和动态的“城市语言服务系统”。
“城市导识系统”是一个由“城市导识信息”组成的信息系统。易于识读且高效的“城市导识系统”，能与城市交通系统及其他城市设施紧密有效地配合，便捷地传达准确、高效的导向信息，使初来乍到者凭借“导识系统”的引导，便能轻松自如、独立地在这座城市生活。无处不在又便于识读的城市导识，能够让城市的初来者感受到这座城市善解人意的友好。“城市导识系统”对促进城市国际化发展意义重大，它使外籍人士即使语言不通也能获取需要的信息，感受到一座城市随处的、无声的关怀。
“城市语言服务系统”，能使外籍人士无语言障碍地工作和生活，是外籍人士日常需要的一个“城市界面”。长三角这座城市的“对外信息服务热线”已设立很多年了，有一套成熟的经验，值得参考。“对外信息服务热线”为外籍人士提供免费多语种语音服务，语种包括英语、日语、韩语、法语、德语、俄语、西班牙语等十多种，其中英语提供24小时服务，提供热线电话服务者多数有海外留学经历或外语类硕士学历。热线服务范围非常广泛，几乎涵盖所有日常生活可能遇到的非常紧急问题，例如生活咨询、行政事务、即时翻译、应急支持、情绪疏导等。此外，该市110报警电话也具备多语种外语接警能力，接警员会根据需要接通相应语种的翻译志愿者。
受访者普遍表示，长三角这座城市整体“界面友好度”相对较高，生活较便利，但也指出语言服务水平还有待提高，包括城市服务人员的英语口语需要提升，同时增加自助机器交互界面的英文服务等；另一方面希望增加服务语种数量。该城市来自东北亚的常住人口数较多，但“城市导识系统”缺少相关语言服务。建设和发展国际化城市，需要提高城市整体的语言服务水平，建议定期对服务窗口单位相关人员进行外语培训和考核；与高校合作建设多语种志愿者队伍；在医院、银行等场所推广使用翻译器；组织专家定期对城市各系统的“界面友好”进行评估、修改和规范，并组织行业内自查。
（上海外国语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赵弢）
(责任编辑：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