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潘安怡)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唐代诗人贺知章曾在《回乡偶书》中写下,“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少小离家、两鬓已斑白的他终于重返故里,所幸,当年熟悉的乡音未改,让人感慨万千。而1300多年后的今天,幅员辽阔的中华土地上,我们的方言却正在慢慢消失。
四川成都附近永宁镇一位70岁的农民,用当地50年前的方言,讲述的一个关于两兄弟分家的故事。它的录制者,是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周及徐。从2007年开始,周及徐团队就开始对四川方言的调查和研究,一做就是8年,目前他们已完成对四川140多个方言片区的采集工作。
做方言调研,必须要深入到乡里和镇里,找到最合适的“语言发音人”,把他们的方言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再对发音进行切分、归纳,最终建成数据库。周及徐教授接受中国之声记者的采访时说,团队里大多是“90后”的研究生,要想把乡镇里的方言找准、存好,必须经过较长时间的专业训练:一般的学生是不行的,他必须经过语言学的训练。一个要有语音学的知识,一年级要上一年的课,一个是汉语应用学的知识,以及方言学的知识。至少要有这三门课的训练。还要去实践,先要在学校里做练习,一般调查尽量用四川的同学,对自己的方言有第一感觉。然后再去相应的地方,比如发音人现在给他讲了普通话里面的词、讲了不地道的词,他能分辨。所以这些“90后”具备这些条件,再下去。
学生培训好了,发音人到哪儿去找呢?周及徐说,他们选中的发音人,必须满足几个条件:要是土生土长、没有到外地长期生活过的当地人,70岁以上的男性。文化程度不能太高,受普通话影响大;也不能太低,否则可能会不认识方言中的那些字。
这样“苛刻”选出的发音人,必须在去之前就物色好。在当地政府、朋友和亲戚的帮助下,学生们带着介绍信下去,找到发音人并不难,但最难的是,让他们对着话筒念完一份3500字的录音文本。这个过程对老乡们既枯燥又漫长。
当被问到找到了发音人之后,怎么去说服他们去做录音采集?周及徐表示,这是一个经常遇见的难题。语言学的调查是有科学方法的,但是发音合作的问题经常遇到。因为一般要2天才能完成一个点的调查。让一个发音人他坐着来给你发音,用电脑来录,他会很烦的。甚至我们就遇到,他就不录了。所以要做很多的说服工作。现在我们也给一定的报酬,但非常有限。更多的是靠说服。
周及徐说,他会告诉老乡:你们是这个乡里、镇里唯一的代表,这里的方言只有你们才说得地道。这些东西,将被做成档案流传下去,留给你们的子孙后代。但他知道,整理方言又是一件着急事儿,一来老人们年事已高,二来不少方言早已随着城乡的变迁而逐渐消亡:四川话“穿鞋”,叫hai,“大街”,是gai,“巷子”是hang。但是现在,更多的人都把它说成了xie,jie,xiang。这其实已经离原来的发音远了,变成一种靠近普通话、带着方言声调的演变;还有另一种情况,干脆方言不说了,直接说普通话。可能多个20、30年后,我们的方言就基本上要死了。
当被问到,拯救方言的速度能赶上方言流失的速度么?周及徐称,方言在融合在变化,在向普通话靠拢,甚至被普通话同化掉,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我们没有办法去阻止,但是我们还是要通过努力,把方言整理、记录、保存下来。
周及徐并不是一个人,民间的方言保护队伍正在陆续壮大。主持人汪涵发起方言调查计划,拿出数百万调查湖南方言;作家金宇澄用上海方言写就长篇小说《繁花》,获得茅盾文学奖;美国人柯祎蓝和司圆直的保护乡音网站,至今已标注出400多段方言记录:我们现在所做的,还是语言学的学术研究。因为我们在当地政府目前还没有专门的政策和措施来帮助整理、记录和保存方言。但我们现在先做起来吧!其实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把语音数据库做了,还有词汇啊,还有语法啊。这些都是非常丰富的,需要大量的人去做。在语言学方面,我们的人才或者经过训练的学生,还是少的。我们国家语言学的研究相对落后于其他发达国家。
今年,教育部、国家语委正式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计划建成包括汉语方言、少数民族语言和口头文化实态语料的大规模多媒体语言资源库。5月,陕西方言语音建档试点工作启动;6月,天津方言语音建档上半年录音工作开始,天津民谣民歌、俗语谚语、劳动号子进入语音档案;7月,留住东莞乡音,广东东莞开始搭建方言档案资源数据库。周及徐说,这些拼图组成的方言地图,将留住我们文化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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