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晚8时许，记者在青浦蒸庄路近松蒸公路的一处非法屠宰场内看到，一头奶牛未来得及被宰杀。
昨日，本报接到爆料，在上海青浦等地存有多个地下屠宰场，这些非法屠宰场每天将四处收集来的淘汰奶牛、甚至是病死牛私自宰杀，再送往上海个别菜场进行销售。资深肉类食品安全专家林荣泉称，这些牛肉本身来路就不明，未过检验检疫关，同时，在宰杀时也无法做到规范，甚至进行注水等。
血污横流臭气熏天
昨晚8时，记者跟随民盟成员、资深肉类食品安全专家林荣泉以及线人小杨来到位于青浦的一个地下屠宰点。该点隐藏在练塘镇附近，周围都是农田，一条田间的小路通向深处，高高的白桦林使其显得更为隐蔽。夜幕下，隐约可见低矮的房屋和昏暗的灯光。就在记者准备报警时，8点08分，一辆载重2吨的卡车顺着小路开了进来，并最终驶向那排低矮民房。“就是这辆卡车，每晚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将要宰杀的牛送过来。”小杨说。
在等待警方到场时，两头牛开始宰杀。8点40分，警方到达现场。当记者和警方一起进入屠宰场时，整个现场早已血污横流，200平方米不到的简易民房，被分割成4个房间，小工正拿着牛刀将挂在杆子上的牛进行剥皮处理。血污水通过门前的小沟流到旁边的农田，臭气熏天。几个鼓风机高速运转，不停地做排风处理。由于周围全是农田，没有自来水设备，房内几个硕大的白桶注满了水，用作屠宰时的简单清理。现场还有一头奶牛未来得及宰杀，牛的耳朵上有一个追踪系统，耳标号为060168。“通过这个耳标可以查到奶牛的来源。”林荣泉说。
而就在记者查看现场时，原本几名手持屠刀的小工已不见踪影。
记者发现屠宰场旁边还有几间房屋，但却难以靠近，整个屠宰场养了大大小小10来条狗，其中包括一条狼狗。这些狗不断地嚎叫，牢牢地看护着家门，不让生人靠近。
收购凭证显示来自奶牛公司
一名租住在附近的妇女透露，每天晚上都有几头牛运过来。
林荣泉说，这些都是淘汰奶牛，正常的奶牛是分泌奶汁的，淘汰奶牛必然是老弱病残或者不再分泌奶汁的，应该要送到政府定点的奶牛场屠宰或者销毁。牛身上最常见的就是携带结核病，如果这些未经检验检疫的奶牛携带这些病菌，又流向餐桌，人食用后，很容易被传染病菌。而且这个非法屠宰场堪称脏乱差，牛尾巴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而现场还有注水的水桶。
而那辆最初开进来的卡车，还停放在院子里，司机已不知去向。记者爬上卡车，里面放着一个血淋淋的牛头。车辆驾驶室门敞开着，一张车辆行驶证显示所有人为“上海固春奶牛有限公司”，地址为“青浦区福泉山村山前119号”，还附有一张动物检疫合格证明。货主是上海奶牛育种中心，畜牧耳标号为31108104、31111608 。车上还有一本记事本，一页纸上写着支付牵牛费200元等信息；另外一页则记载着“10月11日，4头牛，一头牛价格是10700，一头牛是9000，还有两头牛的合计价格是20500”，以及“付清”两个字；还有一页记载着“十月份小厂三头牛没结”、“朱行一死一活”等字样。
在车上，记者还看到来自“上海申新奶牛厂”的收购凭证，备注上写着三头；“上海胡桥奶牛厂”的收购凭证，落款日期是“8·29”，牛的重量是500千克。现场还有二三十张领料单，落款时间六月、七月、八月都有。
对话青浦练塘镇副镇长陆水军：
只要一个部门愿牵头
非法屠宰就容易打掉
新闻晨报：你们知道这里有个屠宰场吗？
陆水军：不知道。我们上个月还有工作人员来过，都没有发现。
新闻晨报：为什么我们来了就发现了？
陆水军：我来的路上，也在反思，我们的发现机制确实存在问题，我们为什么就发现不了，包括我们的追责机制，也要举一反三，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但我们也有苦衷，但不能对着摄像机镜头说。
新闻晨报：什么事情不便对媒体讲？为什么这么隐晦？
陆水军：你关掉摄像头。公开执法很难。在这个过程中，遭遇到很多阻碍。（电视台记者关掉摄像）去年我们也接到过一起类似事件，现场查了12头牛。我们准备联合执法，关于屠宰场，市里面是商务委在牵头，但是我们找到区商务委时，商务委说他们没有法律文书，也没有执法人员。后来又找了工商，工商说他们只负责流通领域。再打电话给农委，因为检疫证是农委发的，农委解释，证实发给正规的，但是流入非法流域也控制不了。最后，这12头牛慢慢死掉，最终镇政府将死掉的牛处理掉了。其实这件事非常简单，只要一个部门愿意牵头，很容易就将其打掉。
新闻晨报：执法难，是否说明监管空白？
陆水军：监管并不是空白，处置是空白。
新闻晨报：今天的怎么处理？
陆水军：我们会和公安部门一起追查到底，给公众一个回复。
对话肉类食品安全专家林荣泉：
问题乳牛要强制处理
私屠滥宰要加重处罚
新闻晨报：作为肉类食品安全专家，在这些年调研检查过程中，发现了哪些问题？
林荣泉：从2000年开始，在近15年里，10多次深入地下屠宰场的社会调查，并参与政府、民主党派及新闻媒体的社会调研、暗访，执法检查专项整治活动，得知了本市各郊区的10多个乡（镇）村的偏僻市场所设有私屠场所，隐患严重。比如，来源不明的病死牛肉，经过私宰后，未经检验检疫，堂而皇之流入市场，在私宰现场，还发现这些牛肉100%注水。
新闻晨报：进入上海农贸市场、批发市场销售，必须获得检验检疫证明，既然没有，如何流入市场？
林荣泉：按相关规定，市场要做好索证、验证，并认真查验产地和进货的有效法定证明，比如《动物产品检疫合格证》、《肉品品质检验合格证》等，必须证明有效，证货相符，才能进入流通环节批发销售。但实际过程中，并不是没有漏洞可言。
新闻晨报：漏洞的必然结果就是私屠滥宰屡禁不止？
林荣泉：本市自1997年正式规划实施猪、牛定点屠宰厂（场），上海大场有一家政府唯一定点的牛羊肉屠宰厂，但我们调研发现该厂近几年生意清淡，年屠宰量不超过3000头，平均每天少于10头，距本市日销上百头热气牛肉的需求差距甚大。
新闻晨报：你觉得根源在什么地方？
林荣泉：监管缺乏最先发现问题机制，执法检查被动，多为后发制人，往往是线人爆料、媒体暗访取证曝光，随后监管部门联动发力整治。前几年，对私屠滥宰违法处罚力度不足，违法成本低，“回潮”频现。
新闻晨报：市民很关心淘汰奶牛应去往何处？
林荣泉：进政府正规的屠宰场，进行严格的检验检疫，如果有病的奶牛，要做销毁处理。但非法屠宰场缺少这一程序，且卫生条件也不达标，导致一些问题牛肉流向餐桌。
新闻晨报：作为老专家，你有什么建言建议吗？
林荣泉：监管重点，一是乳牛牧场，掌握病死牛、淘汰奶牛的实际数量和流向。对问题乳牛必须采取强制措施，全数进入政府定点屠宰厂检疫检验，无害化处理。二是严把入沪道口验证查物关，及时发现扣留来自外地的途亡牛、病害牛，进入无害化处理环节，防止流向私屠户。三是强化对病死病害动物产品无害化处理的监管，对照检查应处理的实际数量，发现短缺，及时跟踪追查。实施错时、定时、不定时相结合的日常动态监督检查，堵监管漏洞。四是畅通公众投诉举报渠道，做到违法必究。
（责任编辑：杨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