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马小学四年级教室,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三套课桌椅。 记者 雷昕 摄
制图/杨诚
2015年3月,张友良书写几幅大字贴在学校走廊墙壁上,希望能给学校带来些新气象。 记者 雷昕 摄
新闻前奏
兴马洲,位处长沙市天心区南托街道境内,面积为3平方公里,洲上9个村民小组共1400人,多以务农为生。
位于兴马洲中心的兴马小学曾是“启蒙基地”,也是长沙唯一的洲岛小学,上世纪70年代,该校学生近200余人,还曾办过三年初中。
2000年后,人走岛孤,生源渐少。2015年1月23日,兴马小学划拨至天心区管理,仅剩5名老师、6个学生。
6月14日,小学毕业考试后,学校送走了3名六年级学生。
存废之争不断,不久前长沙市确定暂时保留学校,新的招生通知也已张贴,目前已有15个孩子报名。
记者 雷昕
教室空荡荡的,手掌拂过黑板讲台,兴马小学老师李再求眼中的失落难藏。
6月14日,小学毕业考试结束,兴马小学送走了三名六年级毕业生。
此前,这个长沙城最小的小学只有5名老师,6个学生。这场考试后,袖珍小学再次缩员。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六年级学生宋科隆的语文课本上,《匆匆》一文标划的笔记。 上好每一堂课,珍惜时光,是兴马小学师生的共识。
岛上居民说,这些老师就像渡船,一代又一代,把学生娃送到河对岸。
【最小学校】
仅剩6个孩子,3人今年毕业
今年刚开学,校长张友良就给操场换了新国旗,他还用红纸写了几幅大字贴在教室走廊上。他希望能给学校带来些新气象。
2008年,张友良成了兴马小学的第八任校长。当时,学校师生人数还有三四十人。这八年,学生不断递减,年初只剩11人。张友良笑言,他可能会是兴马小学的最后一任校长了。
今年1月,兴马小学被划拨至天心区管理后,这个只有5位老师、6个学生的学校,成了长沙城最小的小学。
人少,五位老师堪称全能:语数美音体等课程都得教,挑水、打扫、修理等学校事务,也一应包揽。
其中四位老师住在洲外,渡船、摩托车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为赶7点40分的渡船,每天6点不到,家住跳马镇的李稼祥老师起床赶路,乘船上岛,再骑摩托车进校;晨会过后,老师们8点准时开课。
洲岛中心,一栋白漆墙面的两层小楼,便是兴马小学,村委会、卫生所也共用这栋楼。学校里,电教室、实验室、图书室、篮球场一应俱全。
2000年后,洲上青壮年外出打工,不少人搬离,生源渐少;轮渡上岛不易,周边孩子也不愿来此。
去年上半年,学校还有15个学生,下半年9人转校。张友良说,“剩下6个分别读四年级、六年级,每年级一个班,每班3人。”
【三人课堂】
课程一样不少重视安全教育
3月6日,教室里仅剩下三套课桌椅并排摆放。
“课程和别的小学一样,每天六节课,备课改作业,除了要看的作业本少点,该做的工作一样也不少。”张友良说。
办公室柜子上贴着总课程表和作息时间表。课程除语数英、音乐、体育、劳动、品德外,还包括生命与健康、信息技术、社会实践和阳光一小时锻炼等。
安全教育是学校晨会必提之事。张友良自豪的是,建校至今,从未发生过学生溺水事故。
3月5日“学雷锋日”,李再求特意抄写了雷锋语录在黑板上。
上数学课时,李再求尤为细心。他说,三四年级的数学学四则运算,是打基础的关键期,必须学好。六年级学生宋科隆成绩最好,除了家庭作业,李再求还给他布置了两页数学题。
上下课时,校长的哨声代替铃声。哨声响起,孩子们冲出教室。尽管年级不同,孩子们都很友好,一起游戏,亲昵称呼“京伢子、靓哥、广弟”,放学结伴回家。
学生陆续转校,李再求仍在默默关注着。他得意地说:“转校的,都是班上的佼佼者。”
学校的五位老师都拿过奖项:张友良曾获市县级优秀教师,李再求获得长沙县优秀教师。2012年暮云镇教师业务考试成绩评选,12所学校中,兴马小学与暮云小学并列第一。张友良很认真地说,生源流失与教学质量无关。
【日渐萧条】
曾每班六十人,学生自带板凳
59岁的李再求是唯一的守校人,也是兴马小学六十年的见证人。
1973年,李再求高中毕业,参加招聘成为民办教师。那时,正赶上兴马小学的办学鼎盛时期,达200余人,学校只有两个民办老师、三四个公办老师,学生多、老师少,学校还曾开办了三年初中。
在学校附近住了几十年、63岁的杨丽君曾在学校任教5年。回忆起学校当年的盛况,她仍感慨:“那会儿每班五六十人,桌椅都不够,学生还自带板凳。”
杨丽君教书时,出入乘渔筏子,每次坐船她都胆战心惊,还被大风浪吓哭过。后来,渔筏子换成机帆船、小轮渡,2010年换成了大轮渡。
1960年代,村民黄岁华在岛上读书,学校还只是两栋土坯房,当时老师都住校。
宋科隆的奶奶彭淑英也怀念过去放学时,孩子成群、嬉笑打闹的场景。“人数多,备课用手抄本,常就着煤油灯备课改作业至深夜11点。”李再求回忆。
每当夜幕降临,最后一班船开走,兴马洲终归寂静,只剩蛙声虫鸣一片。
偏僻艰苦,老师们换了一拨又一拨。除嫁到洲上的人或本洲人外,其余老师都陆续调走。李再求说,十年前还曾安排年轻教师到岛上工作,不到一年,全部离去。
2000年后,河对岸经济发展迅速,不少村民纷纷拎着袋子去了对岸,有的在建筑工地打桩,孩子在旁读书;也有人买房定居,不再回来了。
“尽管有渡船,但受早6点半、晚6点的时间限制,很难留住老师,也留不住学生。”黄岁华说。
六十年繁华落尽,如今,只剩6名学生、5位四五十岁的老师。送走这届毕业班,李再求也要退休了。
【存废之争】
学校暂时保留,秋季将迎新生
目前的6名学生中,六年级的宋科隆成绩最好,也是唯一一个转过学的学生。
去年,他曾转学去暮云小学读了半年,但因语文成绩欠佳被委婉劝回。
“数学达标了,语文还得加把劲,老师怕我跟不上,才让我回来读。”宋科隆说。奶奶彭淑英对这个结果很难接受,她认为除了孩子不自觉,学校还可以管得更紧点,但一些老师不住校。
去年,兴马小学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一度引发网友存废之争。张友良说,早在2012年,他就曾征求过学生家长意见,但考虑孩子年龄小,家长不愿外读。
去年下半年,学生人数减至6人后,他再次向上级反映,并一一电话咨询家长是否转学,但家长意见不一。
今年3月9日,长沙市副市长夏建平亲自带队调研后,决定按正常办学标准暂时保留兴马小学,并要求天心区教育局在做好潜在生源家长意愿调查,广泛征求当地村民意见基础上,制定出后续合理的办学方案。
学校留下了,老师、孩子和村民的心也定了。6月1日,新招生通知贴在了学校和渡船上,已有15名孩子报名。
记者手记
小小的学校,大写的尊重
6个学生,5个老师,洲岛,轮渡,这是长沙最小的学校。
它非突然新建,它属时光留存,它朴实致用,它无关浪费。
反之,让它空置,或成另外的场所,才是一种流失。
副市长带队调研,校长一一询问家长,它留下来了。这场决策,是对人与教育的尊重,是政府对家庭、对民意的尊重。
一个人的学校亦是学校。它是应该被允许从容存在的,只要家长和孩子还需要它。
这种小,是一种大。这是一座城市给一群家长、孩子最好的礼物。
(华声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