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状元沦为流浪汉阶下囚 法院挽救“鸵鸟人”

　　　状元大学生沦为流浪汉阶下囚

　　拒绝与母相见自暴自弃 法院追踪心理辅导挽救“鸵鸟人”

　　本报记者 林靖

　　从令人羡慕的县高考状元、全国知名重点高校的大学生，到离家出走、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再到铤而走险在大学校园内盗窃锒铛入狱……今年23岁的大学生于淮(化名)的人生可谓一落千丈。他拒绝与苦寻他一年多的母亲相见，在看守所内自暴自弃。海淀法院法官对于淮跟踪心理辅导数月，目前终于挽救了这名“鸵鸟”大学生。

　　据悉，该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成立以来，将大学生犯罪案件纳入未成年司法审判程序制度化，并对十余名大学生犯罪人开展了心理测评和心理辅导，促进他们更好地回归家庭和社会。

　　崩溃母亲打工苦寻儿 儿被抓后却拒绝见娘

　　“我没脸见我妈！”对于那次突然离走的原因，在海淀区看守所里的于淮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吭声。经法官和心理老师数次恳谈后，于淮终于肯开口讲述自己的波折经历，却断断续续，数次哽咽说不下去。

　　步入名牌大学的第一年，于淮从兴奋到极度低落。由于父亲抛妻弃子，远走异乡，整个家庭只能靠于淮妈单薄的肩膀勉强支撑着，仅倚靠以往积蓄艰难度日。于淮连课本费都交不上，不能按时买书本。他开始自暴自弃，很快便“挂科”了，而且是很多科。于淮妈接到学校的劝退通知，从老家急赶到京，想求学校保留学籍。刚一见到母亲，于淮转身便跑，并将追赶他的母亲甩得老远，一直跑出了校园。

　　“我很惭愧，觉得对不起我妈！辛辛苦苦供我上了大学……”于淮后来说，所以他当时再不肯回头，尽管没有带钱，连身份证都来不及带上，也未留下一句交代的话，就这样离家出走了。但他不知这一走，不仅摧毁了自己的生活，更使母亲几近崩溃。

　　等不到儿子回来的于淮妈到派出所报了案，她还把他在北京曾经去过的地方寻了个遍，一直找了一年多。她不知哭了多少回，夜不能眠，但凡派出所有点失踪人员的音讯，她就急急地赶过去，结果却是一次次失望和痛哭。当派出所告知她的儿子因盗窃被抓获时，于淮妈却舒了一口气：“我儿子还活着啊！”

　　为了找到儿子和等儿子出狱，于淮妈在北京租下小床铺，身上的钱捉襟见肘，她就给人洗碗、打零工。但她万万没想到，在看守所里的儿子竟断然表示：“我不愿意见到我妈！”

　　遭父亲抛弃母亲干涉 露宿街头偷盗不肯回家

　　今年3月，于淮被海淀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年5个月，但之后几个月，他的资料仍摆在主审法官曹晓颖的案头。曹法官多次带着心理老师赶赴看守所，专门给于淮进行心理测评和心理辅导。起初无论怎么说，那个满脸颓废之色的青年都嘴唇紧绷，为数不多的几次回答也像挤牙膏般，简短而谨慎。

　　经过数次开导和交谈，于淮才逐渐打开心扉。他说，出走后自己也打过小工，可因没有身份证，老板答应月付3000元，却只给了300元。这点钱很快花光，他又无身份证，只能睡在街边、桥下，风餐露宿，捡拾垃圾，流浪街头一年多。饥饿难耐时，他想到了去偷。

　　盗窃地点是北京市一些大学校园篮球场。据海淀检察院指控，于淮趁打篮球的人不注意，捞走他们临时放在场下的手机或百十元现金。9个月里，他盗窃十余次，直至去年3月被警方抓获。“终于不用再过逃跑躲藏的日子了！”于淮落网时称自己“解脱”了。

　　为什么即使露宿街头、多次盗窃，于淮也不愿返校回家、向母亲求助？对此母子俩说法不一。于淮妈提及儿子上高中时家有变故，于淮爸做生意不景气，夫妻又发生矛盾，后来于淮爸干脆离家，于淮成绩一落千丈，没考上好的大学，第二年重考才成为“状元”。而于淮对母亲也有不满：“以前父母经常吵架。爸走后，我妈也不能接受我的思想，无法交流。”他认为自己做什么事，母亲都不理解，她总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发现他高中早恋后，就强制干涉。

　　法官带心理老师“追踪” 辅导数月直到出狱

　　“生活经历使于淮对家人产生隔阂，不爱交流，甚至对任何人都有排斥心理。因家庭变故，他自暴自弃而荒废了学业；又因自暴自弃而离家出走，流浪中遇到困难，不愿向人求助，而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去犯罪；到了狱中，愈加自暴自弃，情绪低落，与狱友相处也不融洽。”曹晓颖法官说，判决后，她仍关注于淮的情况，与看守所协商征得同意后，便多次带着心理老师徐超凡到看守所，跟于淮多次交流，追踪心理辅导数月。

　　在于淮的心理评估报告中，心理老师认为因家庭归属感差、家教方式不当等，于淮遇挫折后，就自我放弃；但他本质善良，有选择地犯案，不奢侈消费乱花钱。而他难以谅解母亲以前的对待，也担心她责备，故不愿求助，都以自我逃避收场。

　　心理老师担心：“如果于淮走向社会后遭遇挫折，尤其是经济、生存方面的困境，在无有力社会支持资源、家庭情感支撑时，也有再犯的风险。”于是，曹法官和心理老师分别给这对母子做工作。于淮终于同意见母亲，曹法官安排这母子俩坐下交谈。母子渐渐知道对方在哪里对自己不理解，过去处理方式如何不妥。当老师提出将来家庭相处方式的建议时，两人用力点头。

　　得知儿子被抓后，正生病的于淮妈不顾自身赶到北京看他，却被儿子一口回绝，后来多次给儿子写信，他也不回。现在于淮听来，激动得哽咽起来。于淮妈当场表示永不放弃儿子，家里永远接纳他，于淮母亲原本坚硬的面孔柔和了许多。

　　“我昨晚梦见妈妈病了，就给她打电话。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出狱头一天，于淮放心不下母亲，主动向曹法官打听情况。当他迈出看守所的那一刻，母亲迎接了他。母子俩随后被曹法官接到法院，进行出狱后第一次家庭亲情辅导治疗。老师对母子俩今后相处提供了进一步指导，法官建议他学一门技术，供今后生活所需。

　　“爸爸已经指不上了，我会来照顾你……”于淮突然懂事地对母亲说，他想回老家找工作挣钱养活妈妈。于淮妈眼里闪着泪光，难得地笑了。

　　大学生案归入未审庭 心理辅导已形成制度

　　海淀法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庭长游涛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不仅于淮一案，该院将所有大学生犯罪案件都归入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进行审理，并对其开展心理测评和心理疏导，现已形成制度。特别是新刑诉法实施后，该院已对十余位大学生被告人施以心理测评和心理辅导，促进其尽快改造，更好地回归社会。

　　游涛进一步解释，大学生虽已成年，但年龄多在18至22周岁，属年幼青年，其身心发育还处于不定型、未完全成熟的阶段，社会化也尚未完成。另外，我国《婚姻法》规定结婚最低年龄是女20周岁，男22周岁。以是否成婚作为衡量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志，也是我国延续数千年的历史传统。对于这一年龄段的群体适用少年审判程序，既符合其客观身心发展规律，也易为社会公众所接受。实践中，大学生犯罪多系初犯、偶犯，主观恶性和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小，其犯罪动机也简单，多为冲动型、偶发性犯罪，改造空间大，因此应尽力教育挽救。

　　现实中有不少类似于淮这样的“鸵鸟人”。心理老师认为，逃避会令小瑕疵越来越大，结果出现滚雪球一样失控的局面，于是更加失望和容易放弃。因此，存有“鸵鸟心态”的人应想想，未来生活中，你是否能摆脱坐以待毙的心态，尽心尽力去完成每一个挑战，面对现实挖掘自己的潜能，做自己生命的主宰。同时积极处理家庭中的问题，尽量跟家人沟通交流，学会表达爱。

　　小知识

　　各国刑法

　　少年年龄逐渐提高

　　奥地利《少年法院法》规定18至21岁的年轻成年人可适用少年刑法和少年司法规则。德国、俄罗斯等法律也有类似规定。

　　从各国少年刑法演进的规律来看，“按少年法之潮流及社会实况之演进，少年之年龄有逐渐提高之势”。而年幼青年期的设置也是联合国少年司法准则的要求及各国少年刑法发展的趋势。

　　文并图 J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