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老人的独居生活:公车不让上 打车没人理

2017年02月04日 16:32   来源:央视新闻客户端   

  天增岁月人增寿,每个人都有变老的一天。今天的中国,是世界上人口老龄化程度比较高的国家之一,老年人口数量最多,老龄化速度最快,应对人口老龄化任务也最重。新春走基层,央视记者选择在北京的一个老社区蹲点采访,希望通过这样一个窗口,来观察当下的城市老人的生活状态:他们有着怎样的人生态度?生活中有什么样的需求?政府和社会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当我们走在城市的任何角落,我们身边越来越多地出现了一个群体——高龄老人。据测算,到2050年我国60岁以上老人将达到4.83亿,届时每三个人当中就有一个老年人。而到2030年,我国将有将近2亿空巢和独居老人,这座城市的每个人都会变老,而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空巢老人中的一员。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你看多困难 ,我从小就生病,我从小就觉得我活不长。看到我哥哥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活不到那个年龄。

  北京市朝阳区和平家园,这是一个始建于五六十年代的老社区,60岁以上的老人大约占70%,其中有不少高龄的空巢老人。王丽缇老人今年已经90岁了,她曾经是中国人民大学的一名教授,每天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凌晨两点就起床,在这个房间里她已经独自生活了三十多年。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这个锅可有年头了,一看这黑的。这是女儿小的时候给她热奶的。

  这是王丽缇老人在女儿们小的时候给她们热奶用的小锅,已经用了半个多世纪。王奶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二十多岁时患上了白血病。在王丽缇五十五岁的时候,大女儿离开了人世,所有女儿用过的东西,老人都细心保存着。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刚开始给我说你的孩子活不到一年,她的脾脏肿大。我和他爸两个人保护着她,不让人碰她。她活了十年。我的女儿特聪明,她差不多能自己给自己看病,她会开药方,动手能力也强,她做的显微镜还在那儿放着呢!

  在大女儿去世两年后,王奶奶的丈夫也离开了人世,这架钢琴是王奶奶的丈夫生前弹过的,三十多年来再也没有被打开过。五六十年代和丈夫一起置办的家具,都舍不得换,原封不动地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一直身体不好的王丽缇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一家四口人就剩下她和小女儿相伴,而就在此时,小女儿却被所在的大学公派留学。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女儿刚开始瞒着我,不告诉我,她觉得我不会让她去,另外她也觉得她也不想去,因为妈妈这么病着。我说我经过了那么多困难困苦,我在乎这点啊!我说你放心走吧,她就走了。

  从小女儿出国的那天起,这个房间就留下了王丽缇一个人。一个月一次通信,起初她还期盼着和女儿团聚。后来女儿在美国读了博士,说她就不回来了。

  在北京,王丽缇没有亲人,一切都要靠自己,每天下午两点半她就会准时出门买菜。因为膝关节不好,从四楼下楼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要推着助步车才能比较稳当的走路。不过只要能动,王丽缇老人就不求助任何人。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到小区里转一转是她一天中最开心的事。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我这人挺喜欢玩儿的,我过去拄着拐杖,去植物园看花,去圆明园看荷花。现在是我能坐车、但车子不让我坐了,公车不让我上,打出租根本不理你,说你这么大了没人照顾你,出了事情谁负责。司机就说话了。我就出不去了,只能在附近走了。

  这个王丽缇老人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社区,是她再也离不开的地方,熟悉的路线、熟悉的商铺、熟悉的邻居,所以即使在国外的女儿想让她搬到更好的社区,她就是不肯。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我家是中医世家,母亲挺苦的,我就是想好好上学、将来挣钱养家,这就是我的理想。然后抗战就爆发了,我自己出墙报、宣传抗日,所以说我的后面的理想就是抗日了。我从小就乐观,这个乐观要有理想,自私自利的乐观是没有用的。

  这是王丽缇老人最爱惜的一张照片,王丽缇在家排行老五,姐姐和哥哥曾经都是地下共产党员,在他们的影响下,十三岁时,年少的王丽缇千里迢迢奔赴延安参加革命。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那时候我十三岁。我吃的苦比较多,所以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有些邻居就说我,你怎么一个女儿也放走了,你一个人怎么过?我说我这不是过着呢吗?

  记者:你现在后悔吗?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让女儿去美国?我不后悔。

  王丽缇老人每天都要来社区小花园转一转,这是社区仅有的一个老人们锻炼身体和相聚的场地,能看见熟悉的人,老人特别高兴。在这个社区里,她过去的朋友已经一个个离开了。

  每天提着六七斤的东西上四楼,对于王丽缇老人来说已经越来越吃力了,在这个50年代的楼房里,住着和王丽缇老人相处几十年的老邻居,他们就是王丽缇老人最大的精神依靠。二楼的邻居胡乃重经常会去关心她的生活。

  王丽缇的邻居 胡乃重:她已经90岁的人了,她不找保姆,也没有小时工她就自己。不是特别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绝不开口。其实她很难,别人完全可以帮她,她就是不让别人帮她,所以我也尊重她。

  王丽缇老人说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读书、听英语。这让她不再感到寂寞。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女儿弄的计算机让我听英语。我不是为了学英语,我是为了了解一些知识、不要老年痴呆了,我都听完一遍了然后在看第二遍。

  这本英文书是王丽缇的小女儿从美国带来的,老人用字典查阅了每个单词,同时还认真地听语音。因为这是小女儿希望的。

  每当听着英语,老人时常会想起在远方的女儿。

  三年前,在美国的小女儿得了癌症,因为治疗再也没有回国,王丽缇经常和美国的女婿通话,一心希望女儿好好的。王丽缇老人至今还在用小女儿用过的茶杯,已经三十多年了,摔坏了也不舍得扔掉。

  王丽缇老人在生活上很节俭,但她常常出钱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国家给我这么多钱,我也不工作了,心里很不安,所以我就尽量把钱捐出去,我给养老院捐了10万,我想去把钱捐给居委会,居委会不敢要。反正我给女儿已经打招呼了,我说我要没有自己捐出去,将来我走了你一定把这些钱捐出去,如果不捐就让它烂在银行里,将来成烂账,不也成了国家的。

  王奶奶说,拿着国家给的退休金,她感到惭愧,没有给国家做什么贡献。

  原人民大学教授 王丽缇 90岁:所以我就想着早早的走,不成为负担了。莫名其妙的天天祈祷让老天保佑我,快点走吧。

  每一天祈祷离开人世,然后每一天认真地活着。王奶奶生活规律,吃饭从不马虎,非常注意保健和营养。

  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 王丽缇 90岁:这个饭是自己做的,做的冬瓜 红枣 川菜 肉丸子,莲子红枣黑豆,还有带鱼。

  今天,小区的养老院派人来看望王丽缇老人。寸草春晖养老院就坐落在王丽缇家所在的小区,主要入住的是生活不能自理和半自理的老人,王奶奶的小女儿一心希望母亲能住进养老院。

  王丽缇邻居 胡乃重:养老院这么招呼她去,多自在,到那儿有吃有喝,你操什么心对不对啊。我到那儿有人关照我这,关照我那,多好的事啊,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就不去。

  王丽缇老人说有一天走不动了,她并不害怕,有邻居、有朋友、还有社区里的一所养老院就是她的最终依靠。

  曾经经历风雨的王丽缇老人坚强地面对着独居的生活,像许多老人坚持居家养老的理由一样,她不想被割裂掉一辈子熟悉的生活轨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邻居、朋友。家,每一处都有关于亲人的痕迹和记忆。王奶奶的坚持就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安度晚年,哪怕生活是如此寂静、孤独。

(责任编辑:石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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