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祖国”
——记一次对中国学者三天四夜的跨国救援
作者：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邓掘峰
4月14日下午6时，利比里亚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长沙理工大学教授黄柏青从法国被安全护送回国，在长沙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接受康复治疗。
这一天是他在利比里亚遭遇车祸后的第17天。
“幸好我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祖国！”黄柏青躺在病床上，回忆起这半个多月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经历，尤其是知道自己从遭遇车祸到脱离生命危险的三天四夜里的惊心动魄时这样感慨。
这是一次现实版的针对普通中国公民的“战狼”救援行动！
车祸救援：必须跨国转院
利比里亚当地时间3月28日20时10分，中国驻利比里亚大使馆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
“我们发生了车祸，黄柏青老师受伤严重！而且我们车坏了，需要救援！我已经打了医院的救援电话！”
长沙理工大学利比里亚孔子学院黄柏青、贺润东、范金宏三位老师受我驻利使馆邀请参加中国维和警察防暴队全面撤离利比里亚欢送仪式后，从首都蒙诺维亚机场返回驻地途中遭遇车祸。
贺润东回忆说，返程途中要经过一段偏僻的山路，当时天已黑，结果路中央停靠了一辆大卡车，没有任何警示。车子紧急制动但还是撞了上去。劳累了一天、被安排坐在后座休息的黄柏青迷糊中直接从后座飞起来，撞出了前挡风玻璃，重重摔到地上，满脸是血，当场昏迷。
受轻伤的贺润东马上拨打医院电话，并向大使馆报告。与此同时，利比里亚最好的公立综合医疗机构JFK医院立即派出医疗救护车，中资企业紧随其后，在利比里亚当地人的协助下开始了救援。中国政府援助利比里亚医疗队闻讯也立即赶到了现场。
30分钟后，三位老师被送到医院，贺润东、范金宏受伤较轻，黄柏青的眉角撞开了4厘米的口子，血肿，髋关节脱臼。我驻利使馆立即发出通报。消息传回国内，从保险公司到中资企业，从长沙理工大学到国家汉办、教育部、外交部，都紧急动员起来。
长沙理工大学校领导以最快速度召开协调会，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把救人放在第一位”。
然而，JFK医院条件简陋，没有基本的药品，也没有可以施行手术的医生。中国援利医疗队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为黄柏青进行了眼部手术，但因脸部血肿，无法观察眼球内部受伤情况。
4个小时后，骨盆的照片出来了。“片子太模糊，看不清！”一拿到片子，医疗队医护人员就愣住了。
JFK医院没有能够提供进一步诊断的设备，医生们只能凭经验进行判断，“髋关节因为结构复杂，骨折难以发现，容易漏诊。”中国医疗队的医生说，“不及时治疗，可能会造成股骨头坏死，隐匿性骨折出现的血栓脱落堵在肺部血管，可能引发肺血栓，后果是致命的。”
长沙理工大学利比里亚孔子学院成立于2008年，是该校在国外建立的第一所孔子学院。黄柏青的研究方向是文艺美学。去孔子学院前，他已在长沙理工大学艺术学院担任了7年副院长，是学院第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获得者。
每一个赴利比里亚开展国际汉语教学的志愿者都非常清楚那里的工作环境。经济落后，安全保障较差，房屋破旧，卫生条件差，蚊虫猖獗。2016年，黄柏青申请赴利，担任孔子学院第五任中方院长。
当地时间3月29日清晨6点，国内专家进行了远程会诊，专家们在仔细观察了双侧股骨头及关节间隙的对称性、髋臼的完整性后，表示同意医疗队的意见，骨折可能性极大。
利比里亚无法进行髋关节手术，要治疗必须跨国转院，而且刻不容缓！
国际协调：生命高于一切
跨国转院，需要申请国际SOS救援，需要协调空中交通、出入境绿色通道、与接受国卫生机构对接，等等。时间就是生命。
“长沙理工大学24小时值班！”
“国家汉办亚非处24小时值班！”
“驻利大使馆24小时值班！”
各方立即成立了以国家汉办亚非处处长邵旭波为组长的车祸事故救援应急工作小组，投入到跨国救援中。
工作组在第一时间提出四套救援方案。
方案一，回北京。但利比里亚距离北京12500多公里，医疗飞机需要多次落地加油，飞行时间将超过30个小时，黄柏青身体无法忍受，否决；方案二，去邻国加纳。但加纳医疗水平也得不到保障，且面临处理并发问题，可能面临再次转院，否决；方案三，去南非。南非医疗条件虽然好，但更加远离祖国及医疗条件好的发达国家，不利于二次跨国转运，否决；方案四，去法国。法国医疗条件好，而且距离中国近，可行。
马上行动！我驻利使馆联系到了一家专门负责提供跨境SOS医疗服务的转运机构；教育部财务司在垫付费用上提供支持；我驻法使馆教育处负责联系法方医院；中国人寿保险公司北京分公司一路绿灯……然而，困难比预料的要多。
4月1日是西方的复活节，法国进入了全民假期。多家医院反馈无法在假期提供医疗服务。
另一边，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两个飞机场，大飞机场下午两点停飞，小飞机场下午六点停飞，均没有夜航设备。而且，利比里亚无法提供医疗飞机。还有更令人担心的：根据国际救援飞行规定，紧急医疗转运涉及一系列条件，必须出具病例报告，要考虑飞行员、飞机和飞行许可以及适航条件等。而此时的黄柏青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不时昏迷的症状。形势越来越严峻。
我驻法使馆一家一家医院挨个询问，最后巴黎的美国医院同意接收。飞行救援转运方案有多套，“用最快转运方案！”邵旭波下达指令，救援飞机从巴黎起飞，中途只休停一次补给航油，飞抵蒙罗维亚接人后直接返航。
“利比里亚方会提前半个钟头到达机场！”“下飞机后法方会有救护车接应！”救援应急工作小组全体人员开始了跨国接力救援。
没有人问谁是谁，有的只是“抢救中国孔子学院老师，抢救中国同胞”的共同目的；有的只是相互检查、互相通报各自的准备情况，生怕有半点遗漏。
这事关一名国际汉语教师志愿者的生命。
当地时间3月31日晚11点10分，飞机终于到达法国巴黎。
黄柏青被第一时间送进重症监护室。当时他骨折出血在体内瘀滞，多处瘀血，肺部有血栓，造成中度肺栓塞，眼部还有小骨折，鼻腔内也有多处骨折，髋臼窝脱臼，股骨关节粉碎性骨折。髋关节骨折的最佳治疗时间是24小时，而事故发生已经超过了72小时，髋关节周围缺血严重，给后续的恢复带来了很多困难。”
4月1日，进行髋关节复位手术；4月3日，脱离生命危险。4月8日，呼吸通畅，能正常交流。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安全回国：祖国强大真好
三天四夜，完成两国转运，这是一次分秒必争的救援。中国速度的后面是中国力量和中国形象。
“到了国外才真切体会到祖国的伟大。”病床上，黄柏青感慨道。
没有签证，我驻利和驻法使馆一天之内与两个国家出入境检查站做好了沟通与协调工作；复活节假期，巴黎多家医院经沟通协调后快速回应，表示愿意中断假期为病人提供帮助；从非洲国家入境法国，会有“多重耐药性细菌携带”的风险，要求出具没有重度感染证明，需要一份检查报告，考虑到有细菌多重抗药性交叉感染的风险，还要进行隔离。利比里亚当地医院无法检测这种细菌，救援曾一度陷入困境……
“幸好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伤害，但是心里特别温暖。车祸当天，大使馆工作人员、医疗队医生、孔子学院师生24小时不休息守在我身旁。”经过两周的治疗，黄柏青病情稳定，转回国内进行恢复治疗时，他说，“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受到的是祖国关注着每个人，哪怕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师，出现了危险，祖国一定会竭尽所能确保安全。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车祸发生后，听说中国老师受伤，孔子学院的学生和周边居民都自发前去看望，守在医院不肯离开。
“我是利比里亚的中国人。”孔子学院聘请的第一位本土教师德克说。他是孔子学院最早的学生之一，毕业后到长沙理工大学留学一年，到厦门大学学习对外汉语三年，毕业后回国受聘孔子学院本土教师。事故发生后，他和孔子学院师生一起一直陪在黄柏青身边，直到被送上救援飞机。
“我有一个文化传播的梦想。利比里亚的条件艰苦，但是我们内心充满自豪。作为孔子学院的中方院长，传播中国文化，我的使命光荣，责任重大。”黄柏青希望自己能尽快回到利比里亚继续开展中国文化传播工作。
(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邓掘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