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生涯将是我最宝贵的记忆之锚

2018年07月26日 09:27   来源:中国青年报   

  “村官”生涯将是我最宝贵的记忆之锚

  当我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用那台经常故障、不通网络的电脑写下这篇文章时,我会想:对我而言,能成为一名“村官”,确实是件有点神奇的事情。

  我是在天津长大的,在我人生前18年的记忆里,家乡的样子都是一片城市风貌,至多只会有些对塘沽或蓟县的旅游景点的模糊印象。生长在华北平原上的我,对这片农业兴旺之地的了解,几乎只存在于课本里。我鲜少见过金黄色的麦田、吹来林风的群山,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作为一名学公共管理的大学生,若是按照常规的轨迹生活下去,我大概也很难和乡村有什么交集。但是,或许是命运使然,在大一时,我懵懵懂懂地参加了学校的青年志愿者协会,而这一年,协会又碰巧安排了前往河北涿鹿县农村的扶贫调研。于是,我就这样,和这片咫尺天涯的乡村大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涿鹿农村的调研,让我头一次真实地认识了华北的乡村,而这也打破了我以往对乡村所有可笑的想象。这里没有不食人间烟火,远离现代文明的桃源乡,也没有我想象中和城里人隔阂甚远的“典型农民”,我发现他们其实和我一样,用手机上网实现着自己去看更大世界的愿景,用耕作和养殖追逐着实现小康的梦想。只不过,和他们相伴的不是大学、写字楼和商场,而是农机、畜棚和麦浪,他们并不拥有那些城里人的优越条件,却有着一样的对幸福生活的渴望。

  当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想当然地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当做理所应当,也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无知而天真。与此同时,我也在心里暗暗立下努力帮助中国农村走向现代化的理想。从大二开始,我积极选修农村治理、三农问题相关的专业课程,参加各种前往农村的调研活动。老师们和我聊起天来常常会说,很少有不是农村出身的孩子对农村问题这么感兴趣。我想,或许这就是一种缘分,我初次在农村驻足的那个假期,这片土地和我从农耕阶层的祖辈那里继承来的血脉发生了共鸣,而我也愿意将这当做一项长远的事业。

  大四毕业,行将择业,彼时的我,早已坚定了要为农村事业做贡献的理想。当时,在家人和老师的建议下,我已经准备报考农业部的公务员,可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心里那股想要去农村基层大干一番的冲动,鬼使神差地参加了大学生村官的遴选。

  说老实话,尽管之前已经去不同的村子调研过多少次,当我真的前往那个即将生活三年的华北小村落报到时,心里还是打起了鼓。我不知道,最多只连续吃过一周乡村饭菜的我,是否真的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更不知道虽然懂得理论却不擅农活的我,能否真的为乡亲们排忧解难。有时,在夜晚,我来到没有路灯的小路上,看着天上的繁星,也会思考,自己是不是去考农业部更合适?但每当看到乡亲们信任我的眼神,我就会再次坚定自己的信念。

  说起来,成为一名“大学生村官”似乎是件闪耀着理想主义光芒和浪漫情怀的事情。事实上,做村官的体验更多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在村委会里,当地的村干部对大多数事情都早有分工。我们这些新来的大学生,要做的事情无非两种:一种虚的,一种实的。

  所谓虚的,就是为当地的村务治理提供“现代化思路”,说起来好像挺酷,但实际做起来却相当繁琐。有时,我想要引进的是一套看似成熟的管理技术,但实际推行起来,却总会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现实难题。早在我来之前,村委会就购置了两台电脑,但是除了用其中联了网的那一台看看新闻,打打游戏,打印点材料以外,村子里并没有将电脑有效利用起来。我来之后,想到可以用Excel来管理村子的共有财产,却不得不面对数位对电脑一窍不通的管账村民,然后事无巨细地教给他们。这样的事,让我认识到了所谓的“现代化”不是纸上谈兵,而更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而所谓实的,则是作为村干部中机动的“救火队员”,哪里需要去哪里。在村子不到一年时间里,我学会了赶牛下田,学会了上山打柴,学会了放映露天电影,也学会了调解婆媳矛盾。有时,和同样担任村官的同辈交流,他们难免会感到有些挫败,觉得这些事谁都能干,让我们这些心怀远大理想的年轻人去做是“大材小用”。但我觉得,做这些事虽然繁琐劳累,却能真正了解基层情况,防止自己在将来真正面对农村治理问题时“飘起来”。

  如今,我在农村已经度过了将近一年,作为村官,我也从新手渐渐成熟了起来。或许在未来的两年里,我还要做许多打柴赶牛的事情,但我知道,我确实和这片土地血脉相连,改变农村就是我的人生宏愿。我也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但这段经历却会是我永远的珍宝,作为记忆之锚,锚定我的人生方向,让我永远不会迷失自己。

  许太行 来源:中国青年报

(责任编辑:宋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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