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未来,李茹有很多想象,如今,它们都藏在一双黑色皮鞋里。
那是双款式老旧的高跟鞋,黑色皮面配黄色鞋底,用来搭配制服穿。在江苏省盐城市射阳县明达职业技术学院(以下简称“明达学院”)高铁乘务专业读书时,李茹买了这双鞋。那时,她指望着能穿上这双鞋走向更广阔的未来。
初中时,李茹成绩不好,属于“班里不起眼的那一类”,毕业后就到了这所学校,读五年一贯制高职。虽然说不清楚从高铁乘务专业毕业后,自己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但她相信这是个新兴专业,凭着想象认为它在未来“一定会火”。
谁也没想到,读到第四年,李茹和她的同学被告知,这个专业实际上并不存在,学校无法为他们发毕业证和申报学籍,要求他们转专业。
包括李茹在内的5名学生把学校告上法庭,并签下了不调解协议书——按照学校目前的说法,这意味着他们会被退学处理,没有学籍,但他们想要的,是学校对以假专业招生的事“有个说法”。
以假专业招生再要求学生转专业,并非罕见的操作手法。前不久,南京应用技术学校在不具备护理专业教学资格的情况下,招收五年制大专护理专业的学生。多名学生透露,明达学院也并非只有这一批学生。该专业共招了4届,所有学生都面临着相似的处境。
学生家长说,他们交着远超家庭收入的学费,本想搭上“高铁”这班车,“跟着这个专业往上走”。可最终,梦想停在了还没开始的地方,他们连补票的机会都没有。
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李茹已经离开学校8个月了。她家里没有一本课本,关于未来的很多想象,和那双黑色高跟鞋一起被收在家里一个角落,蒙上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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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那双鞋花了几百元,对这个月收入不足4000元的家庭来说,这不算小数目。李茹记得老师说过,高铁乘务专业“和其他专业不一样”,要提前买套装做准备——以后会有礼仪课,要实习,还有各种面试。
李茹并不知道高铁乘务的制服是什么样的,只能凭想象挑了那双鞋。她的同学,同在明达学院高铁乘务专业学习的林阳逛了整整一天,配齐了衬衫、裙子和高跟鞋,并一口气买了两套,觉得“以后肯定用得上”。作为男生,柳杰买的是西装三件套,他还想有机会再添一条领带。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穿上制服的那一天,坏消息却先来了:去年9月,明达学院给高铁乘务班发了转专业协议书。随后,2015级高铁乘务班的学生和家长被通知聚集在学校的一间会议室里,校方宣布,学校没有开设这个专业的资质。
按照多名学生的说法,系主任和辅导员告诉他们,可以转到旅游管理专业,读完剩下的两年,拿个毕业证。如果不来上课,他们会因为违反学校管理规定而被开除,没有学籍。
最终,高铁乘务班的35名学生中,大部分在学校的安排下转了专业,去武汉实习,但实习的方向与所学的两个专业都不直接沾边儿。没签协议的,只有包括李茹在内的5名学生。
这些学生有自己坚持的原因——如果转专业的话,之前3年学习的内容就浪费了。而且转了专业就要外出实习,那样的话他们既不能凭原来的专业找工作,也没时间学习新专业的内容。
相比三年制大专,五年一贯制有自己的优势:初中毕业可直接上学,学制短,在整体的设计和统筹的安排下,学生的实际动手和操作能力等方面更符合企业需求。
可是,一旦遭遇假专业,优势变成了李茹他们要承担的风险——如果不转专业,执意维权并离开学校, 读不完5年就没有毕业证。
一开始,学校安排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进入他们的教室上课,在没课本的情况下,他们被迫跟着学习了4天。与老师僵持不下产生纠纷后,林阳被推倒在地。那之后,5名学生一直待在家中。
这一待,就是8个月。
“就这么天天在家憋着,都把人弄木了。”柳杰的妈妈埋怨,此前,儿子活泼,挺受同学欢迎,现在半天说不上一句话,“人都蔫了”。
他们向学校讨说法,可除了转专业,学生提的其他要求一概不答应。去年10月,他们将学校告上了法庭,案件的结果尚没等来,学校的决定却先到了。这些学生发现,学校在未征询他们同意的情况下,自行为他们注册了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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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达学院,这已经是李茹第三次被要求换专业了。
报考明达学院时,她本来选择的是幼师类专业,后来,校方称这个专业没有了,她选择了“看上去也不错”的护理专业。上了一年课,学校又以学生人数不足为由,要求李茹转专业。没征求意见,也没任何准备工作,李茹和一同学习护理的陈芳就被安排到了高铁乘务专业。
李茹的父母都是初中毕业,一家三口少言寡语。他们相信学校,“老师说的话,哪儿还能有错哩?”李茹的叔叔李建国那时还觉得,“只要她喜欢,高铁乘务专业也挺好的。”
在她上学这件事上,叔叔更有发言权。因为跑运输,叔叔曾是这个家里挣钱最多的。按照他的话,自己也曾间接参与过高铁建设——他的车厢里装过满满的混凝土,那是要拉去建设铁路的。他相信“高铁这个行业以后肯定是要快速发展”。
没想到,两年后,这个梦想也破裂了。
除了李茹外,还有不少学生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跟高铁相关的专业上。按计划,他们将在毕业后拿到一个大专文凭。他们坚信这是最适合自己的了。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采访时,没人能十分确切地说出高铁的具体情况,但他们都对这个穿着制服行走穿梭的工作充满向往。
那时候,这个县城的高铁站正在修建,相关新闻总是能在当地占据“焦点”位置。这条青盐铁路的开通被当地人寄予厚望,“将为射阳县的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动力”。
这些学生也相信,搭上高铁这班车,自己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会遇见更多的人,有更多可能性。”林阳说。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去年9月18日,江苏省教育厅官方微博发布通报:江苏省教育厅只批准了明达学院三年制大专高铁乘务专业,没有批准该校举办五年一贯制高职高铁乘务专业。
负责明达学院招生审批的盐城市教育局招生考试中心表示,该校具有招生资质的专业在当年的中考指南中均有呈现——这本市教育局印发的名册里有当年学校通过审批的所有专业的招生计划。
遗憾的是,这些学生的家中已经找不到这本中考指南,他们对此也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了。
事后,他们只想起,那年高职招生是在中考前的5月份。明达学院的人带着资料进入了他们的班级。几句介绍凝聚成了几个关键词:学校环境好、包就业、包分配。学生们还记得,招生老师手里还握着个手机,只要去明达,上学时就送手机和话费。有时候,他们还会放一段宣传视频,其中一帮穿着制服的学长学姐模样“格外惹眼”。
这些招生的人不仅进班早,宣传也卖力。 “明达有时还带着学生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强调学校全网络覆盖,除了送手机和话费,还说过要送油。”对于这些家里还没电脑,自己也没手机的学生来说,“福利是实实在在的。”
按照明达学院的要求,林阳和班上的同学留下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包括电话和住址。
林阳承认自己的成绩并不好。她和李茹在当地排名中等的六中,这所学校能考上普通高中的学生不多。那些徘徊在普通高中录取线边缘的学生,多数选择念中职,或五年一贯制高职。
在当地,这样的学校只有3所。对于这些很少出远门的学生和家长来说,无论是占地面积近800亩、各种建筑50余幢的明达学院,还是招生老师提到的高铁乘务专业,都让很多人眼前一亮。
唯一“不足”的是,高铁乘务专业每年的学费达7800元,这个专业还需交3年每年3000元的特色课程培训费。如果再加上住宿费和教材、代办费,整个一学年的金额高达12800元。想想孩子的未来,很多人还是交了这些费用——这相当于很多家庭月收入的两倍。
“这一定是个人才供不应求的行业。”在林阳的想象里,穿着制服穿梭在高铁车厢中“很气派”,以后工资也高;柳杰的母亲也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这个“作决定挺严谨”的家庭,本打算送孩子去盐城市里上学,比较了几轮最终改了主意。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在盐城市招生考试中心官网上查到,2015年5月26日,该网站发布的《盐城市2015年高中阶段教育招生计划》中“2015年江苏省五年制高职(含师范院校非师范专业)教育分校分专业在盐城招生计划”上明确显示,当年该校只招机电一体化技术、模具设计与制造、应用电子技术、会计电算化、物流管理、旅游管理6个专业。
盐城市教育局招生部门的解释,按照规定,学校在录取学生后需上报录取名册,这份名册登记了学生被录取的具体信息,“可以查到究竟录的是什么专业。”
但当记者和家长来到明达学院寻求这本录取名册时,副院长周凯猛和办公室负责人均以案件在司法程序内为由,不方便提供相关信息,拒绝对此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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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和她的同学们起诉学校后,在庭审现场,明达学院的代理律师表示,2015年录取这些学生开始,学校一直在和省教育厅申请五年一贯制的高铁乘务专业,“虽然学生入学时没有专业,但3年后填报学籍时怎么也可以批下来。”
这意味着,明达学院以“先上车后买票”的方式招收了这些学生,只是这一次,补票失败了。
某职业技术学院招生就业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李林对于这种招生方式早已见怪不怪,他告诉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招生乱象往往是因为官方和学生、家长间信息不对称,同时学校提供的招生信息又过载导致的——学校可能会引导学生报考,甚至干扰学生志愿填报。
浙江永嘉学院副院长王寿斌从事职业教育多年,他告诉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这种乱象背后其实是生源危机。“尤其是县城职业院校生源流失较为严重。”
他解释,绝大多数民办职业院校的办学经费都要自筹,来源主要是学生的学费。招生人数不够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学费减少,学校难以维持运转。并且,教育部门有对“普职比”(普通高中和中等职业学校招生比例,因五年一贯制高职是初中起点的大专教育,故可归为此类——记者注)的具体要求,高中阶段和中等职业教育都要占“半壁江山”,因此有些学校会被强加招生任务。
“有了强制指标就有了市场,也就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在招不到学生的情况下,不排除学校先进行招生的运作。”他表示,五年一贯制高职教育国家只定大框架,具体规则一般由省定、市执行,学校有可能利用家长和教育部门间的信息差夸张承诺,最终如果这些承诺通不过审批没法实现,考生的利益就会被损害。”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梳理,也是在这一过程中,衍生了超计划招生、违规高额收费、空挂学籍、克扣助学金、分招生人头费,甚至于出现招生代理一职等问题,更有部分民办院校在招生宣传中擅自变换办学性质或办学层次,欺骗考生报考。
据报考明达学院高铁乘务专业的多名学生回忆,按照老师的说法,高铁乘务专业与其他专业不同,根据“3+1”的情况分段,初中毕业后只需学习4年,毕业就能拿到大专文凭,还包就业和分配。
可事后,没手机,没油,连专业也没有。就连所谓的学制也是虚构的——根本没有“3+1”的四年制专业。
这些学生所在的江苏省是中国五年一贯制高职发展颇有特色的省份——是最早探索的,论在校生规模、专业种类和办学成果,江苏也均在全国前列。
事实上,在招生、录取、学籍注册等环节,江苏省教育厅曾出台一系列规定。比如,《省教育厅关于进一步加强中等职业学校和五年制高职招生管理工作的通知》中明确提出,五年制高职录取通知书必须加盖市招办录取专用章后由市招办或招生学校统一发放;各招收五年制高职学生的院校应在当年的9月25日前把录取的学生名册、考生成绩等相关情况上报省教育考试院复核;各市要统一划定五年制高职录取分数线等等。
可据学生回忆,明达学院从未提过该校的录取分数线,也未询问过他们的分数。对于这个较有特色的高铁乘务专业,前期没有老师过多地追问他们的具体情况,后期到校也只是进行了简单的面试。
“基本只要想上,都能来。”他们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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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江苏省教育厅的通报,明达学院设置虚假专业的行为被媒体曝光。如今,只需打开搜索框,输入假专业,明达学院几个字就会出现在屏幕上。可学生家长发现,该校仍在宣传高铁乘务专业。
他们提交的一份新证据显示如此。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还获悉,明达学院与应届毕业生家长联系的招生老师中,微信昵称为“明达上铁刘老师”的人向前来问询专业的学生家长表示,“五年一贯制的话,女孩子我们推荐高铁乘务。”
明达学院的代理律师回应,高铁乘务专业现在是旅游管理专业的一个培养方向,属于“学校为了提高学生的就业竞争优势采取的培养措施”。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联系到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对方表示,设置高铁乘务专业必须报省级教育部门审批、教育部备案,但具体的专业方向可根据各省教育部门的要求,学校可自行设置。
但按照多所学校的实际情况,这个所谓的专业方向并不会写进毕业证,对学生就业求职而言,很难有实际的“加分作用”。按照江苏省另外一所五年一贯制高职院校招生老师的说法,两个专业的培养方向、课程设置等根本完全不同。
当家长表示,孩子成绩不佳,只有两三百分。“明达上铁刘老师”称,过来和领导具体谈,提前报名就可以走提前录取。学费交5年,第六年拿毕业证,还是统招的全日制大专学历,“没什么不一样”。
当家长进一步询问,为何要第六年拿证?学籍指标又是如何操作的?“明达上铁刘老师”没有正面回应。
如今,在射阳县,不少人通过电视和广播知道了假专业招生的故事。但即使如此,在资源有限的当地,明达学院还是成为了他们的最终选择。林阳家朋友的女儿今年初中毕业,在明达学院招生老师的宣传下也曾对高铁乘务专业“动心”,得知了他们的遭遇后,她和家长还是交了学费,“换个不出事的专业。”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注意到,与射阳县不远的盐城幼儿高等师范专科学校,2017年也曾被曝出同类问题。该校2016级和2017级60多位学生反映,学校没有高铁乘务专业的办学资质,但却打着这个专业的名义招生,他们每年要交1万多元学费,到最后学籍只能注册到酒店管理专业。
据该校一名当事家长回忆,入学时,光是报名该校高铁乘务专业的学生就有200多名。“这个学校在当地的同类里面还数一数二呢。讨说法有什么用,孩子最后不是只能没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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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诉学校后,李茹的叔叔李建国在庭审现场除了提出学校要对以假专业招生之事有个说法,对学生进行赔偿外,还要求学校积极配合学生处理后续问题,帮助学生转学。
明达学院的答复是,五年一贯制由于自身专业设置,基本不能转学,同时,学校也没有帮学生转学的能力:学校只有三年制大专和五年一贯制高职,读3年拿不了任何凭证。
按照原计划,再过一年,李茹就能正式工作了。送她上学最多的数叔叔李建国,她曾向李建国承诺,挣到了第一笔钱一定要给他买双鞋。
虽然李茹的未来驶向了偏差的轨道,但这双近千元的耐克运动鞋还是穿在了李建国的脚上。这笔钱,是李茹从李建国给她的压岁钱里拿出的大头,现在,李建国穿着它在几个部门奔波。
这些学生中多数是在这段纠纷中成年的。他们还没适应成年人的身份。却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左右自己人生的决定。
庭审现场,审判员曾多次强调,你们已满18岁了,学籍还要不要?以后的路怎么走,想好了没有?
这是他们不曾预料到的。林阳自称不是一个有计划的人,但她想过,毕业了,拿着高铁乘务专业的毕业证,去找份相对对口的工作;如果有可能,还想再考个大学。可如今,自己的人生被学校“带偏了跑道,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柳杰还有个军旅梦。按照原来的设想,大专一毕业,他先去当两年兵,回来后再从事高铁乘务的工作,“时间刚刚好”,可现在两头都耽误了,“事情有个说法前啥也不能干。”
李茹在两个月前结束了无所事事的日子。她找了份“不需要看学历”的兼职,就在县法院附近负责看小孩,维持班里的纪律,“还是个打工的。”
这些学生和家长,每个月最多要跑4次相关部门。为了照顾在家的孩子,一些家长不得不辞去了原本的工作。
他们的父母多数在乡镇读的书,凭着打拼在射阳县城刚刚站住了脚跟,勉勉强强操着四不像的普通话。在他们的设想里,孩子待在县城或到市里都挺好,只要去有高铁的地方,“生活一定不会差了”。
可如今,高中毕业的李建国成了家里学历最高的人。李茹的父母勉勉强强读到初中毕业,李茹又被打回了初中学历,3个人回到了一个起点。
“只有初中文凭,在社会上有啥用?”这些家长惆怅地摇了摇头,按照最低的时间成本,要么换学校重读5年,可孩子已经快20岁了,读不读得下去不说,中间空了的这3年,去哪儿能接收?
有关部门对假专业的问题已开始关注。前不久,针对南京应用技术学校在并不具备护理专业教学资格的情况下招收五年制大专护理专业学生的情况,南京东方文理研修学院董事长、应天职业技术学院原党委书记王中平和南京市应用技术学校校长张璟,被南京市公安机关以在办学过程中涉嫌诈骗犯罪刑事拘留。
这些陷入迷茫的学生还不知道,这能否对自己的问题带来积极的影响。
不止一个学生,想象过自己穿着制服穿梭在高铁车厢中的样子。如今少言寡语的柳杰只有在谈论起高铁乘务专业时,音调会不自觉地提高一档,“虽然对这些了解不多,但我知道这绝对个高薪的行业。”
有的学生最远只去过上海。在林阳看来,高铁乘务专业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她大大咧咧的个性爱闯荡,这个专业能带自己“走四方”;李茹没那么远大的抱负,她幻想里的校园生活就是和要好的姐妹在一起。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学校承诺的手机没到位,但她握着妈妈的手机,和初中合得来的陈芳每天打几个小时的语音电话,两个人约好了一起上明达学院,“进了学校后如何如何”是每天必不可少的话题。
她以为自己会上礼仪课,也将系统地学习化妆。如今,看到其他的乘务专业同学发布相关的朋友圈,这个鲜少主动谈起自己遭遇的女孩,会悄悄地按下一个赞。
去年事发时,这个县城的高铁站开通了,这在网络上被描述为“进入了高铁时代”,将射阳推入了“全国经济综合竞争力百强县”。可对于这些学生来说,驶向光明的列车被迫停下。
在憧憬未来时,没人想过,这压根儿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专业。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的学生和家长、李林均为化名 记者 王景烁 实习生 乔永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