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光彪老人坐在家里遥望女儿们回家的方向
志愿者邓南平（左）和吴光彪老人拉家常
中国经济网荆州2月7日讯(记者魏劲松 柳洁、通讯员程正华)“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一曲《春天里》,诗一般的歌词,歌手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唱腔,引发了人们对生命、生活的思考。然而,如果在现实生活里老无所依,并非每个人都能这般洒脱。
农历大年三十,记者走进湖北监利县的两户“空巢老人”家中,和当地志愿者一起陪他们过年,听他们对“留守生活”的思考,倾听他们背后的故事,并与当地有关部门同志一起探讨破解“空巢”问题的解决之策。
“希望女儿能常回家看看”
“留守老人觉寂寞,和煦阳光暖空巢。横批:党恩浩荡。”1月30日,是农历大年三十,湖北监利县红城乡高吴村1组的83岁老人吴光彪比往常起得更早,他从集市上买回红纸,再用小刀裁好,用颤抖的手费劲书写春联,然后张贴在房子大门两边,以此表达他对党的感激之情。
生于1931年的吴光彪,上过四年私塾,后因战乱辍学,1950年代曾当过三年的大队会计,是村里同辈人中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他和前妻先后育有五个女儿,最大的女儿今年64岁,最小的女儿今年也有50岁。
离异二十多年来,由于女儿们均在外地打工,往年除夕,吴光彪只好打开大门,边看邻居们燃放烟花爆竹边吃自己做的两碗菜。
当天上午,当老人看到记者和志愿者上门慰问,并陪他一起过年时,吴光彪激动不已,哽咽落泪。他掏出女儿吴秋红给买的“老人机”,让志愿者邓南平分别拨通五个女儿的电话,先后和她们絮叨絮叨。电话那头的女儿、女婿们听到老父亲的声音,既心生愧疚又无奈,她们深知,这么多年来,她们对父亲的亏欠很多。
因生计问题,她们在外地从事打扫卫生、帮人做衣服等工作,每年刨去开支,所剩不多。加上还要赡养夫家老人和抚育小孩,根本无暇顾及老父亲。“空闲时,给父亲打个电话问候下,有时托亲戚朋友给父亲捎上几百元生活费。”最小的女儿吴秋红告诉记者。
志愿者邓南平帮吴光彪把从集市上买的榨菜和自带的鳝鱼丝清洗好,怕老人吃不惯他烧的菜,只好站在一旁指导老人炒菜。看着老人将热气腾腾的榨菜盛进瓷盘,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用时近20分钟,吴光彪就做好了榨菜和清炒鳝鱼丝两样菜。吴光彪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菜整齐摆放在用了近十五年的木桌上,打开住了三十多年的红砖房的“腰门”,美滋滋地吃着团年饭。此时,大雾刚散的村子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水泥路上不时驶过进口小车,三三两两的村民携老扶幼悠闲地散步。和煦的阳光照进吴光彪的家,映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吴光彪说,“没有党的好政策,他肯定活不到过年。大年三十,村干部上门慰问,志愿者放弃和家人的团聚,陪自己过年。像这样的社会,他真希望活一百岁。”
近三年来,吴光彪共住了五次医院,动了两次手术,前后花去了两万多元,农村合作医疗就报销了一万多元,村里还给他办有低保。“养老金加低保,一年有1440元,算上每天提供棋牌娱乐场地所赚的钱,日子过得还不错。”吴光彪称。
邻居听说吴光彪的女儿们今年不回家过年的消息后,纷纷给他送来了肉丸子、鸡肉、豆腐丸子和时令蔬菜。
吴光彪所在的高吴村,村民1380人,常年在外务工人员400多人,空巢老人30多人。正月初十一过,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外出打工,留守在家的老人耕种口粮田,农闲时,到吴光彪的棋牌娱乐室下下棋、打打纸牌,打发寂寞。
“老人们最想的是子女们能常回家看看,哪怕不能回家,打个电话也行。”吴光彪说。
女儿们不能定时给吴光彪打电话问候,他习以为常,他理解女儿们的难处。就拿小女儿吴秋红来说,她已50岁,上有夫家老人要养,下有两个女儿要顾,一个女儿念大学,一个女儿读高中,一年光学费、生活费就要两万多元,他们夫妇俩给人打工,一年只落个4万多元,10多年来所存的钱还不够盖栋造价20万元的楼房。
吴光彪清楚记得,10多年来,吴秋红只回来了三次,女婿一次都未回,就连自己女儿上大学请客,他都未回。
监利县,是全国闻名的产粮大县、人口大县,还是外出务工人员大县,常年在外务工人员有35万人左右,每到年底,从各地返乡的监利人达30多万。据县民政局统计,2013年,全县23个乡镇(场),共有“空巢老人”15473人,人数最多的朱河镇有1877人,最少的三洲镇有82人。
“‘空巢老人’分两种,有些是子女不在身边,有些是没有子女。今年除夕,我们根据‘空巢老人’的实际需要提供定制服务。除夕那天,全县干部通过电话拜年、上门拜年或者一起过年的方式,让欢乐不间断。”县民政局有关负责人说。
挂灯笼,办年货……在这喜气洋洋的过年氛围里,“空巢老人”却经受着比平时更为剧烈的煎熬。“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这是当下许多“空巢老人”的生存状态。监利县民政局局长夏炎海告诉记者。
吴光彪既希望过年,又特别怕过年。“怕听见鞭炮响,怕吃年夜饭。”吴光彪说,村干部和志愿者让他在1月30日这天感受到了“年”的欢乐喜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对于“空巢老人”众多的朱河镇,镇党委、政府采取多项措施,真情呵护“空巢老人”,让他们都能温暖过年。朱河镇是监利工业大镇,常住人口15万多,其中60岁以上的老人众多。为了让“空巢老人”安度晚年,2013年以来朱河镇采取了多项措施。一是以楼栋为单位,设立邻里守望点,对于“空巢老人”的动态随时掌握并及时反馈至社区;二是在社区设有阅览室、棋牌活动室、理发室等功能区,让“空巢老人”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三是在重大节日中对“空巢老人”进行探望慰问,让“空巢老人”感受到政府和社会对他们的关爱。
孩子永远住在父母心里
监利县福田寺镇联化村3组的柳义德、黎菊香夫妇也是一对“空巢老人”,由于两个儿子在云南大理和湖北武汉从事装潢和服装生意,今年不能回家和他们一起过年。
原本准备一家人欢喜过年的柳义德、黎菊香夫妇,只有和四个留守在家的孙子,勉强做了四个菜:蒸鱼、炸鸡、炒财鱼、菜薹。
柳义德说,往年过年自家都贴春联,今年破例不贴春联和不燃放爆竹。
1月30日下午5点,记者从红城乡高吴村乘车赶到他家时,正遇上柳义德、黎菊香夫妇和四个孙子在吃团年饭。
联化村和洪湖市瞿家湾镇相距5公里,有240多户,960多人,在外打工村民占全村人口60%,空巢老人也占全村人口60%。
“农村‘空巢老人’因为生活条件所限,没有固定的娱乐活动场所,绝大部分人只能在家待着。”柳义德说。
“空巢老人”的人身安全问题也值得重视。由于“空巢老人”年龄较大,行动不便,极易成为犯罪分子实施犯罪的对象。特别是在农村,针对农村老年人的人身伤害、盗窃、抢劫、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越来越多,使得老年人的人身安全和生活稳定受到一定影响。
“儿子们三四个月会给我们打个电话问下家里情况和孙子们的学习情况,也叮嘱我们不要相信陌生人,注意安全。”黎菊香称。
看着和他们一样的“空巢老人”的子女们陆续返家,夫妇俩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安慰自己,儿子明年一定会回家过年。黎菊香告诉记者,她最惦挂的是儿子和儿媳在外过年习惯不习惯,在什么地方过年。
吃完团年饭,坐在老三间旧房子的堂屋,柳义德、黎菊香夫妇和记者聊起了“空巢老人”面对的生活困难和情感困惑,黎菊香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柳义德、黎菊香夫妇说,“空巢老人”普遍孤独,有老伴在的还好一些,老伴去世的“空巢老人”,因为年纪大了社交圈变窄,常年一个人独处,孤单、落寞的情绪是老年人最怕的。如果长期生活在寂寞、沮丧的情绪里,不但容易引发情绪障碍、抑郁症等,也会对身体健康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柳义德、黎菊香的心理孤独也和吴光彪一样,吴光彪说,女儿不在身旁确实多了许多的牵挂和寂寞,不过女儿也有自己的难处,自己也不能给女儿添烦恼。只希望女儿多给家里打电话,多回家看看、坐坐。
安度晚年,应走出自己的“小圈子”
监利县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主任马国华认为,为人子女者,一定要给予老人更多的关心和爱护,要“常回家看看”,多陪老人说说话,说一些让他们开心的话题,了解老人的所思所想,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同时,老年人也不要整天缩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多与周围人接触,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可以多培养一些自己的兴趣、爱好,比如织毛衣、练书法等等,使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马国华说,对日常生活中发生不愉快的事,专家鼓励老人学会向好朋友、家里人倾诉,不要独自一人钻牛角尖。对老人易患疾病、意外事件以及心理困扰也要有自我认识,然后才能自我预防和治疗。
而对于患有老年期精神疾患的老年人,子女要及时带老人去正规的精神专科医院就医,得到专业、正规、系统的治疗,以提高老年人的晚年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通过实施精神护理、加强心理沟通和社会关爱等方式,可以帮助老年人放松精神、减轻心理障碍,令老人提高生活质量,安心畅享晚年。
现有养老体系面临三大挑战
监利县民政局局长夏炎海分析,随着人口政策的影响和跨地域社会流动的加剧,我国“空巢老人”越来越多,进入空巢的年龄越来越年轻,空巢期也越来越长。与之相应的社会问题包括:“空巢老人”的日常生活缺少照料,有的地方甚至出现老年人在家中死亡多日才被发现的悲剧;“空巢老人”的心理健康问题非常突出。越来越多的“空巢老人”的出现,折射出我国传统养老方式和保障体系正遭遇巨大的冲击。
夏炎海说,部分“空巢老人”在心理上存在不同程度的焦虑、不安、孤独、失落、抑郁等情绪。与病痛等肉体上的伤害相比,缺乏精神慰藉对许多“空巢老人”来说则是一种更大的伤害。
目前,我国已经明确了以居家养老为基础、以社区养老为依托、以机构养老为辅助的养老模式。按照夏炎海的分析,空巢现象所折射出的传统养老方式的困境包括:家庭养老功能弱化;机构养老有待完善;护理服务亟需发展。
夏炎海说,不断增多的“空巢老人”使现有的养老体系面临三大挑战:生活保障、日常照料服务、精神慰藉。
首先是生活保障。主要是经济方面,尤其是农村地区老人的养老问题将是今后很长一段时期的任务,目前的新农保水平还太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城市“空巢老人”将不再是贬义词,而是意味着有房、有独立经济能力、有单独的生活空间、生活质量更高,这部分人的经济保障不是问题。因此在这方面,人们更应该关注广大农村的“空巢老人”。
其次是日常照料服务。开展适合老年人特点的服务,是当前应对老龄化的核心问题。目前的老年专业化服务水平不高,既缺乏专业的管理公司,又缺乏大批专业的护理员。
最后是精神慰藉。目前老年人的精神慰藉主要靠家政服务员,专业的心理从业人员较少。
夏炎海认为,政府在进一步构筑养老保障体系的过程中应该加强作为。“从社会保障的角度看,国家对于‘空巢老人’的保护可以通过两条途径来实现:一是对于孤苦无依、生活困难的特殊‘空巢老人’,政府有责任进行免费救助,通过机构供养的方式,让这部分老年人安度晚年;二是对于大多数‘空巢老人’来讲,国家应通过兴办养老福利机构和建设养老福利设施,培育和发展养老护理服务市场,运用家庭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等多种方式,解除‘空巢老人’缺少日常护理和社会照料的困境”。
解决农村“空巢老人”问题,应从四方面入手
监利县司法局法律工作者陈勇建议,要有效解决农村“空巢老人”问题,至少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即:一、加强宣传力度,营造敬老爱老氛围。大力宣传《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切实维护“空巢老人”的合法权益,使国家尊老爱老政策深入人心,营造关爱“空巢老人”的社会氛围,提高后辈关爱“空巢老人”的主动性和责任性。“空巢老人”所属的社区居委会要进一步提升服务质量,要让社区养老服务工作更加贴近百姓,贴近“空巢老人”,让他们开开心心安度晚年。二、依靠各自然村自身的力量,作出实质性工作建设。一方面,各地可以村为单位建立老年人活动中心,为“空巢老人”提供良好的生活与娱乐环境,既有利于老人的身体健康,而且可以让老人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有一种归属感,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另一方面,可以以一个或者多个自然村为单位建立队伍,在生活上给“空巢老人”以全面充足的照顾,让他们的生活各个方面都得到关照,也给他们的生活提供了保障,让“空巢老人”从生活上减轻负担。三、以乡镇为单位,建立养老社区。对于一些生活有条件和有重病在身的“空巢老人”,政府可以提供更优越的环境供其生活,建立养老社区,以给这些老人养好身体,享受到快乐的晚年。四、要加强组织领导,提高养老服务质量。各级党政部门,尤其是老龄工作部门,要引导社区建立老龄工作领导小组,把关心“空巢老人”生活作为重要服务内容。要进一步鼓励社会各界参与实施规范管理,切实加强社会调查,妥善解决社会从事养老服务所存在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难点问题。要充分发挥养老服务专业培训,努力为“空巢老人”服务,维护他们的权益。
“我陪着老人们聊天,听他们讲过去的历史,听他们诉说自己内心的空虚,听他们反映生活的困难,听他们感谢当今美好的生活……在聊到兴致高时,老人们手舞足蹈,甚是可爱。我跟老人们谈现今的民生政策,跟他们聊社会趣闻,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帮助他们解开心结,快乐生活。”监利师范附属小学校长邓南平说,作为一名志愿者,他愿意抽去时间去关爱留守学生,去关心“空巢老人”,让社会更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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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巢老人”,一般是指子女离家后的中老年夫妇。随着社会老龄化程度的加深,空巢老人越来越多,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当子女由于工作、学习、结婚等原因而离家后,独守“空巢”的中老年夫妇因此而产生的心理失调症状,称为家庭“空巢”综合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