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18日两天，上海市浦东新区环龙路55号一家银行门前，人们撑着雨伞紧挨在一块儿排起长龙。这条长龙围绕着旁边一座四星级酒店整整兜了两圈多。银行门前的马路两侧，停满了各种没有牌照的车辆，导致这条双向四车道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的一处私车牌照拍卖公告地点，未上牌的新车车主必须在此先购买“标书”，然后才能在网上参加拍牌。
人群中间，总有一拨“非车主”往来穿梭。在上海，他们被称作“黄牛”，其生意就是给那些即将在5月24日参与拍牌的车主提供“代拍”服务。“代拍”价格从5000元至1.1万元不等。
2014年5月被上海的私家车车主称为“史上最难拍牌月”。在刚刚过去的4月，有94241人参与拍牌，而牌照投放仅8200张，私车牌照中标率首次跌破10%。在即将到来的5月拍牌月，牌照投放额度减少为7400张，参拍人数却未必减少。
中国青年报记者了解到，自2014年上海实行“恒限价”拍牌新政以来，沪上牌照价格大致稳定在7.4万元左右，但中标率骤降。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黄牛并发症”。
“黄牛代拍”月月涨，两个月内翻4倍
在上海浦东环龙路交通银行隔壁，黄牛老张长期在此摆摊。每月“买标书”那几天，他总是在这里支上一张简易桌子，在桌面上贴上标签——“签约代拍”。
5月18日，老张“代拍”的价格分为3档，8000元代拍，9000元中标几率高一些，1.1万元中标几率再高一些。这个价钱，老张自称比较“折中”，“我算中间价格，比我高的要一万四五呢！”
而3月中旬，老张的“代拍”价格还只是2000元代拍，3000元中标几率高一些，5000元“保中”。5000元档的一项特殊承诺是——如果不中标，“黄牛”不仅返还5000元，还会再赔偿委托人2000元。
如今，随着中标率的逐月降低(2月16.7%，3月12%，4月8.7%)，“黄牛代拍”的价格也逐月攀升。记者算了一下，从今年3月至今，黄牛老张的代拍价格已经翻了4倍。“现在11000块也只是承诺中标率会高一些，不会再有100%中标的说法了。”老张说。
在淘宝网上，上海私家车车牌“代拍”价格也是逐月攀升。以一家广告显示为“冠军拍牌”的淘宝店铺为例，它在今年3月的代拍价格是2000元，4月价格是5000元，本月价格已涨至8000元。
需要指出的是，无论“线上”还是“线下”，黄牛们都声称，代拍失败、不能中标的，均全额退款。
在线下，老张和客户以“签合同”的形式确保履约退款；在线上，淘宝店铺履行退款手续则更为便捷，直接通过支付宝退款。
前述淘宝店铺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每个月都能接到数百个单子，但实际中标的也不过几十个。而记者查询这家店铺的“近30天退款率”时发现，其退款率高达96.51%。也就是说，花钱请“专业人士”帮忙，中标率也不超过4%。
需要指出的是，“代拍”的价格只是支付给“黄牛们”的一笔劳务费，拍到牌照后，你还得为一块牌照支付7万余元的“牌照钱”。
竞价拍牌，为何有钱却拍不到牌
很多人看到“黄牛”的红火生意，不禁要问：上海不是竞价拍牌吗、把给黄牛的钱加码到牌照上不就能拍到了？
实际上，从2014年1月开始，上海就出台了拍牌“恒限价”政策，以抑制牌照价格过快上涨的趋势。这原本是一项“惠民措施”。2013年，由于有的月份设置警示价、有的月份未设警示价，上海的私车牌照拍卖价格曾数次出现“一个月涨一万元”的情况，沪牌最低成交价格曾一度超过90000元。成交高价均在未设警示价的月份出现。
根据“恒限价”政策，上海今年的车牌“警示价”实行一刀切，每月均为7.26万元，即在车牌拍卖的两个阶段中，第一个阶段出价不得高于7.26万元，令整体价格攀升幅度缩减。而在拍卖的第二个阶段，只能在第一阶段价格基础上上浮，每次上浮不超过300元。按照上海拍牌“价格优先，时间优先”的原则，由于在价格上没有太大上浮空间，新车车主们就只能在时间上进行较量。
“拼时间，其实就是拼网速，网速不行肯定拍不上。”在上海一家4S店工作，每月都兼职“代拍”工作的小曹告诉记者，即便是像他这样的老手，每次拍牌也都会遇到电脑“卡壳”的情况，“拍的人实在太多，系统反应不过来，等你的机子反应过来，拍牌也就结束了。”
每月月中一个周六的上午10：30到11：30的一个小时，是小曹“碰运气”的日子。他与另一个朋友一起，每月只接五六个单子，代拍一次5000元。他们会准备5台电脑同时上线，“一般都会卡壳，就看哪个运气好了。”
小曹说，在过去没有“恒限价”的时代，他的“代拍”生意远不如现在那么红火，“以前‘代拍’主要凭经验，能买便宜些就便宜些，很多不在乎中标价高低的，都不回来找我们；现在完全拼网速拼运气，大多数人都要找黄牛拍。”
中国青年报记者查询公开资料发现，“恒限价”新政实施以来，上海的牌照价格呈现极为稳定的状况。从2014年1月至4月，上海的私车牌照最低成交价格分别为7.3万元、7.32万元、7.38万元和7.4万元。
沪牌拍卖政策，自1994年开始实施以来就一路伴随争议。近年来，由于汽车用户的增多，争议之下，上海出台了“恒限价”、“二手车过户1年内不准再过户”等措施以完善拍牌政策。然而，几乎每一次新政出台，都能让黄牛找到挣钱的新路子。
“外牌黄牛”、“二手车牌黄牛”生意日渐红火
黄牛老张告诉记者一个不用拍牌可以直接买到牌照的方法——去二手车店买带牌车。他告诉记者，因为有了“恒限价”新政，人们又想出了一些新的挣钱方法。
据他说，有人花9000多元买了一辆QQ轿车，在这辆车的车主姓名里头填上全家五六个人的名字，然后让这五六个人一起去买标书拍牌。这样，拍牌不仅几率大幅提升，拍牌价格还能稳定在7.4万元左右。
“取得牌照后再把这辆QQ当二手车卖了，现在二手车市场上，带牌的QQ能卖12万元左右。”老张算了算，刨去买车、买牌照的成本，卖带牌车者还能净赚4万元。
记者就此致电上海两家较大的二手车销售点，对方告诉记者，目前店里还没遇到如此操作挣钱的客户。其中一家店的店主告诉记者，实现上述操作风险有点大，“大多数客人是来买辆像样点的车，牌照折价10万元左右到手。暂时还没见到愿意多花1万元报销一辆车，再过户牌照的人。”
但这名店主也注意到近期上海拍牌新政的变化，他分析，今后随着拍牌几率的逐月降低，“二手车牌黄牛”或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另一个生财热门。“理论上讲，买辆QQ上个牌，然后卖牌照，这个方法还是很可行的。”
更多人的选择是，与其花10万元买一块二手车牌，不如上一张外地牌照。外地牌照在上海将会受到上午7：30到9：30、下午16：30到18：30两个高峰时段不能上高架的限制。
而一辆在上海购买的汽车，购车人在外地又没有户口或亲戚的话，要办“外牌”，就又得找黄牛。
记者从一名自称能代办江苏、山东、内蒙、广西、福建、浙江等地牌照的黄牛处得知，上一张外地牌照的价格在2800元至1万元不等，分为“人车都要去现场”和“人车都不去现场”两大类。如果选择“人车都去”，还要为此支付过路费、预估油费和代价费等1000元至3000元不等。
对方强烈推荐的一款产品是“上海户籍办理安徽合肥车牌”，价格为6600元，“因为合肥未来也要限牌，一张牌照价格可能要涨到3万元”。这名黄牛告诉记者，如今上海户籍上外地牌照控制较严格，因此价格较贵，而外地户籍上外地牌照则相对容易，价格也便宜。
记者了解到，全国各地除上海外，上一个私车车牌的各种费用相加一般不会超过500元。
上海的崔先生从2013年年初开始参加拍牌至今，每个月都去拍牌。因为临时车牌有效期只有45天，且过期后不得再次申领，崔先生不得不找黄牛办了一张“人车都不用去”的山东牌照，当时的要价是5000元。
崔先生告诉记者，他通过黄牛上外地牌照，可以使用本人身份证、本人户籍，且人车都不必去现场办理，发生事故直接在上海处理即可。但找黄牛的一个风险是，“人车不去”的情况下上外地牌照，你要先交出：车主身份证原件、车主1寸照片、车身照片、车架号、发动机号、购车发票联原件3联(发票联、注册登记联、报税联)、交强险副本保单等关键信息。
前述专门从事“上外牌”业务的黄牛告诉记者，他开价中的大部分钱都是用来“疏通关系”的，“没有关系，你自己去办办看，根本不可能给你一个持上海身份证的人上车牌。”他说，近期由于上海拍牌中标率连续下降，找他代办外地临时牌照的人越来越多，一张有效期为30天的临牌代办价格为400元，一个城市可以办3次共计90天。
而记者查询上海车管所网站发现，车主自行申请办理临时牌照的价格仅为5元/张。“车买回来了，拍不到牌照怎么办？办张外地临时牌照是最好的办法了。”前边提到的那位黄牛说，“所有要跟外地车牌有关的业务，都要通过关系才能办成”。
记者了解到，早在2004年，上海私车牌照拍卖价格突破3万元大关时，时任上海市政府发言人的焦扬就首次将私车牌照拍卖政策定性为“缓解道路拥堵状况的阶段性做法”。这一说法曾一度被外界解读为私车牌照拍卖政策“即将发生变化”的信号。
但时至今日，私车牌照拍卖政策已走过20个年头，这一“阶段性做法”却并未见任何松动迹象。(记者 王烨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