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上市、与多家知名品牌合作、员工最多时上千人的国际化服装企业;一个头顶河北省人大代表、高考状元、名牌大学毕业等多个光环的知名企业家。
然而,这个如此“高大上”且“靠谱”的企业却在4年时间里,虚开增值税发票33亿元、涉嫌骗取国家出口退税达4.5亿元。案件涉及300余家企业,目前已抓捕92人……这一荒唐惊人的“骗税大戏”是如何上演的?
“高大上”光环下 掩盖冒名顶替骗税勾当
河北省故城县城西苑工业园区里,DISNEY、NEW BALANCE、NAVIGARE……30多面国外知名品牌的旗帜在一片整齐的厂房前随风飘扬,这里就是兴弘嘉纺织服装有限公司。
兴弘嘉公司2010年落地故城,是一家以纺织、服装加工、销售,经营自产产品及技术出口为主业的大型企业。建成初期投资规模就达18亿元,一系列大手笔让兴弘嘉公司被当地奉为“上宾”。
随着产业规模的不断扩大,兴弘嘉公司没几年便跻身当地知名企业行列,还为多所中学捐款400余万元,种种精心的包装之下,实际控制人郭建勇还当选了河北省第十二届人大代表。
2013年5月,也许正是郭建勇春风得意的时候,福建厦门“5·30”骗税案也进入了打击收网的关键阶段,厦门警方查获了大量有问题的海关报关单。
正是其中两份问题报关单,让兴弘嘉公司出口骗税露出冰山一角,并最终东窗事发。历经10个月内查外调,行程万余里,警方终于摸清了一个以郭建勇为核心的虚开、骗税巨大犯罪网络。
审讯后警方发现,兴弘嘉公司4年内自己真实生产并出口的业务共800多单,产品多为内衣。“总价不高于1.5亿美元,由于‘低价(值)高报’实际产值并不高。”负责审讯郭建勇的民警桑华北说。
“兴弘嘉公司的确有30多家国外公司与企业存在合作,也有部分知名品牌。”衡水市公安局民警陈建军说,企业表面上有厂房、设备,工人正常工作、有时夜里还加班生产,但这些更多是起到幌子作用。
超过300家企业涉案 骗税4.5亿元
自上个世纪80年代我国已建立了出口退税制度,近些年退税规模都超过万亿元,在巨额利益引诱下,一些不法分子走向犯罪的深渊。而出口服装的退税率高达16%,也成为违法犯罪多发易发领域。
去年7月15日,公安部和税务总局明确“兴弘嘉案”为“7·15”专案。7月30日,抓捕行动同时在衡水、邯郸、济南等多地展开,郭建勇等7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行动查封冻结银行账户294个、账本90余箱,截至目前,共抓捕犯罪嫌疑人90人,涉案企业300余家。
经调查,兴弘嘉公司及其关联企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3.4699万份、金额33.07亿元、抵扣进项税额5.6亿元。这样一场“骗税”大戏,兴弘嘉公司到底是如何操作的?
在已破获的出口骗税案中,报关单是核心线索,企业出口退税中必须有海关报关单和增值税发票,所以犯罪分子主要围绕这“一单一票”展开行动。
首先,兴弘嘉公司要有能证明自己进行过实际生产的进项税发票。衡水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支队长梁军表示,兴弘嘉公司经常“制造”采购原材料假象:从22个省市、374户纺织企业,以票面6.5%至8%的金额购买其他企业和个人虚开的增值税发票。据犯罪嫌疑人苏志义供述,他曾开发票给“兴弘嘉”,60多张涉及金额超过7000万元,靠6.5%的返点获利超过450万元。
其次,在买单假报出口环节,兴弘嘉公司通过多个渠道前后获得总计2992份报关单证,涉及金额达4.5亿美元,涉嫌骗取国家出口退税款4.5亿元人民币。“南方沿海地区有大量服装加工企业没有进出口资质,外贸公司能为其出口却不能退税。”梁军指出,兴弘嘉公司正利用了这一点,将一些不需要退税的企业报关单,通过一些非法中介购买索取得来。
此外,为骗取退税兴弘嘉公司还多次进行买汇。“从地下钱庄买汇后每10万美金的佣金要6000到1万元人民币,中间人施文展等人则捞取一半佣金,非法买汇灰色成本非常大。”陈建军说。
经过一年多的调查与抓捕,郭建勇最终落网,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名下50多个账户存款竟还不到400万元。这不禁让人疑问,他用骗来的巨款去干什么了?
“八年抗战”谋做大上市 骗税背后骗贷亦惊人
郭建勇网名叫“抗战八年”。河北警方披露了郭建勇的“路线图”:第一步,通过三年骗税实现融资、并购企业、扩大产业版图、打出知名度;第二步,通过三年规范管理、清理关联企业、引入上下游产业,填补资金漏洞、洗白犯罪污点;第三步,最后两年美化包装、准备上市。”
除兴弘嘉公司外,郭建勇实际还控制河北、山东、福建、上海、浙江和香港等地16家企业,4.5亿元骗款几乎都用于维持骗税各环节运转、企业并购和扩张。郭建勇就好比一个坐庄的人,而他下的那盘大棋最终目的是—上市。
“兴弘嘉公司案发前还在广泛融资、并已准备上市。”桑华北说,“5亿多小额贷款、1亿多高利贷、中信保融资8亿,其中至今5亿左右的贷款没有偿还。郭建勇在北京被抓时还在和一家金融机构谈融资。”
梁军分析,郭建勇是想打造一家覆盖整个服装制造产业链的大型集团。“形成完整产业链会更有利于骗取出口退税,他的终极目标是上市,以融资洗白污点、填好窟窿。”
据了解,郭建勇1975年生,曾是家乡山东省日照市五莲县的高考状元。从对外经贸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纺织品进出口工作。“他属于高智商犯罪,对纺织产业进出口‘门清’。”
这一案件具有专业化、集团化、网络化、产业化和家庭化运作,链环完整,货物、单证和资金充分匹配,真假业务混杂等特点,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高度仿真、高度隐秘的犯罪案件,也给当前出口退税的监管环节敲响了警钟。
办案人员坦言,目前出口骗税的形势越来越复杂,并趋于形成较为成熟的产业链,发现难、查验难、取证难,防范和打击骗税必须警钟长鸣,这更加需要海关、税务、公安等部门间强化合作,并采取逐步完善增值税制度等综合措施。 截至目前,兴弘嘉公司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案基本事实已查清,公安机关正在向检察机关移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