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检察官说:“在办理一些女性职务犯罪案件时,我常想,如果她们的单位与亲友能多关心她们的内心世界和心理变化,或许她们就不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本报记者游春亮
□本报通讯员汪林丰
调查原因:广东省深圳市人民检察院调研发现,女性职务犯罪呈上升趋势。
调查发现:涉案女性往往具有较强的从众心理,对贪腐行为缺乏明确的抗拒意识和能力,有的因攀比虚荣而伸手收钱；情感失意、家庭孤寂也让一些女性公职人员滑向职务犯罪深渊。
当前,广东省深圳市的女性职务犯罪呈上升态势。近日,深圳市人民检察院首次发布近三年来该市女性职务犯罪基本情况:2012年到2014年三年间,深圳市检察机关立案查处女性职务犯罪共54人,其中2012年9人,2013年18人,2014年已高达27人。三年间,深圳市查处的女性职务犯罪人数,占全市检察机关查处职务犯罪总比例虽不算高,但其上升态势却十分明显。
涉罪女性多与钱打交道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深圳女性职务犯罪呈上升态势有两大原因:一是近年来深圳市检察机关不断加大反腐力度,总体办案数量不断上升；二是近年来深圳市检察机关以民生领域为突破口,查处了一批与民生领域相关的系列案,牵涉到不少女性公职人员。这一点也在女性职务犯罪的案发领域得到印证。在54名女性职务犯罪涉案人中,规划国土系统、税务系统、教育系统、医疗系统占了绝大部分。
从所涉罪名来看,54名被查处的女性主要集中于受贿、贪污、挪用公款三种罪名,其中部分受贿案件还同时涉及滥用职权、放纵走私等罪名。在54人中,有14人犯贪污罪、挪用公款罪,比例达26%,远高于2014年深圳全市职务犯罪比例中贪污罪、挪用公款罪所共占的8%左右。对此,深圳市有关部门负责人解释说,这与女性的工作岗位有关,一些女性从事的是财务、会计等岗位,直接与钱打交道,而这成了贪污或挪用公款的一个职务便利。
该负责人还透露,在深圳市近三年来查处的54名女性中,既有20岁出头、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女性,也有不少已是业务骨干,甚至有的人已临近退休。54人中既有大专生本科生,也有数名硕士甚至博士；既有机关人员,也有事业单位及国企人员；既有临时聘用人员,也有科级干部甚至还有几名处级干部。
欲坚守廉洁却难抵诱惑
据介绍,这些被查处的女性公职人,有不少人的家庭条件很不错,也有不少人在工作、生活中可以被打上“表现优秀”、“好母亲”等标签。
深圳市检察院一位办案检察官向记者介绍:2014年,深圳市盐田区人民检察院查处了深圳市某单位科级干部张某,此人离异多年独自将孩子抚养大,孩子也非常优秀,现在某名校攻读硕士学位；在单位,张某是公认的“知心大姐”,很多同事都会与她探讨育儿经。被检察机关带走后,张某一度非常纠结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直到有一次,张某在看守所收到了孩子的来信——“妈妈,如果您犯了错,您一定要勇于面对。不论如何,您永远是我敬爱的妈妈”。张某抱着这封信号啕大哭。
2014年,盐田区检察院还查处了80后的李某,她是一名一岁女孩的母亲。李某的家庭条件不错,她在单位也表现优秀,综合素质比较突出,因而最早被提拔为副科长。李某涉贿被查一度让同事感到错愕与惋惜。
“人都有向善的一面,也有向恶的一面。”一位办案检察官说,“每位公职人员,包括女性公职人员,内心既有对于廉洁的坚守,也不排除会面临很多诱惑,从而诱发心底的贪念。”
检察官说,女性虽然胆小一些,但从一些窝案、系列案中涉及的女性公职人员来看,她们往往具有较强的从众心理,对贪腐行为缺乏明确的抗拒意识和能力。当看到周边有领导、同事收人钱财时,她们也跟着操作甚至加入“团队”。有的女性追求高质量的生活,与同事朋友攀比继而被激发出虚荣心,用收受的“好处费”买房买车。还有一些女性由于生活中的种种原因,手头紧缺甚至产生巨大的资金缺口。
在2013年深圳检察机关查处的利用非法手段办理房产过户窝案中,多名负责房产登记的女性工作人员被查,她们在窗口岗位上被拉拢后,之间还会互相攀比甚至互相介绍非法“业务”,以至于7名女性工作人员被检察机关查处。
情感世界让人五味杂陈
与一般职务犯罪案相比,女性职务犯罪有什么特点?
深圳市一位检察官说:“那就是背后的情感世界,让人五味杂陈。”
相对而言,女性会更重家庭、重感情。如深圳市罗湖区人民检察院在2012年查办的王某贪污一案,在国企任出纳的王某将单位的收入减少后制表入账,私用公章将70余万元据为己有。王某将这笔赃款中的大部分用于孝敬父母,甚至还常到香港为父母买药品和保健品。龙岗区人民检察院在2014年查办的某国企主管刘某贪污一案中,刘某竟将非本单位员工的父母弟妹共四人,偷偷加进单位的劳务费用结算表中,以此方式骗取公司相关费用近30万元。“孝顺是好事,但不能用错了方式。”办案检察官说。
有些女性职务犯罪案件反映出的夫妻关系,也引人深思。
2014年,福田区检察院查办了赵某涉贿案。办案检察官说:“赵某的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差,但在办案中我们明显感受到她在夫妻感情上的淡漠。赵某被查处后,她的老公从来没出现过。在将赵某送进看守所时,办案人员问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向老公转达?赵某漠然地摇摇头。据了解,赵某的老公是一名生意人,长期在外,早有另一段感情,二人的夫妻关系基本上名存实亡。赵某收受的近百万元好处费,竟然一分没用全存在账户上。”
有的案件更明显让人感受到情感因素对于女性的影响。
2014年,龙岗区检察院查办了张某挪用公款案。之前,张某的家庭环境很不错,可后来她的丈夫产生婚外恋,张某为了孩子一直隐忍,直到孩子考上大学出了国,张某才选择离婚。按张某的说法,她在深圳举目无亲,并将钱都花在了孩子求学上。孩子定居国外后,她一人在深圳无人关心更觉得无聊,就学会了打麻将。后来,孤寂的她越来越沉迷,小赌转成大赌,以至于多次到澳门赌博,赌输了就刷信用卡。因还不了钱,作为单位财务人员的她开始将黑手伸向公款,最终挪用公款近两百万元,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6个月。
情感变化透露涉罪苗头
在采访中,一位检察官说:“在办理一些女性职务犯罪案件时,我常想,如果她们的单位与亲友能多关心她们的内心世界和心理变化,或许她们就不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位检察官说:“就女性而言,她们在家庭中作为母亲的角色非常重要,家庭温暖了,她们又能感受到这种温暖,生活就会更阳光一些,这将非常有助于她们内心对于廉洁的坚守。家庭的温暖还体现在另一个方面,就是能让一些女性有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从案件来看,有些女性将精神生活寄托在打麻将、买六合彩上,有的人将心思全放在炒股上甚至到处借钱炒股,这种生活方式容易让她们入不敷出诱发贪念,同时也容易让她们心理失衡和心存侥幸,成为滑向职务犯罪深渊的一个心理因素。”
“同时,如果她们的单位、她们的亲友能多关注到她们内心的情感变化,也会有助于及时发现苗头并纠正。我们在办案中发现,有些女性开始涉贪后,明显表现出情绪波动、内心不安等心理变化,还有的开始热衷于购买一些与工资不符的奢侈品,有的晚上回到家还会数一数红包里的钱,而这些,都没有引起足够的关注与警惕。”
这位检察官还特别说明:“我们在办案中还发现,一些单位在制度建设上存在明显的漏洞。单位的制度建设和管理落实等非常重要,如果制度与管理规范严密,让她们无法打公款的主意或者能迅速发现单位资金出现问题,也不至于让她们在错误的道路上滑得太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