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南京,是中国的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中国几大古都之一。两千多年的城市历史、600多年的建都历史,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文物古迹。这其中之一就是南京明故宫。
说到明故宫,它既是如今北京故宫的建设蓝本,也是中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宫殿,原先占地面积100多公顷,虽然几经战乱灾害,明故宫的主体建筑已经不复存在,但是部分遗址仍然存在,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南京市地下文物重点保护区。
可如今,在明故宫遗址西南角40万平方米的地块上,一个总投资200亿元的商业地产项目--中航科技城,正在火热建设中。而就在项目附近的工地上,破碎的琉璃瓦、带铭文的明城砖和青花瓷碎片混杂在一起,引起了文物爱好者和市民们的担心。
蹊跷的是,至少在2006年,南京市文物部门就在该地块内发现了明故宫西墙的墙基,却从未向社会公开过这项考古发现,也未将其公布为文物;反倒是建设中的地产项目,在其文案中强调这是"龙脉豪宅"。这一地块的文物价值究竟如何?在重要遗址区进行大规模商业开发是否妥当?
在西安门往南的延长线上,约300米的地方是多年前建成的金城大厦和将要封顶中航科技大厦的施工现场,
文物爱好者吴先生:我看到在这条延长线上有一个很高的楼已经盖起来了,那么我们就在怀疑这个底下是不是已经把明皇宫的西城墙给压到了大楼底下。
而在金城大厦再往南几十米区域,有一块考古挖掘地方,这里也是位于整个中航科技城规划的西南角。在这块考古挖掘的区域,记者看到,在地上出现很多破碎的黄色琉璃瓦、带铭文的明城砖和青花瓷碎片。在现场还有挖掘的多条探沟,因为考古现场淹在水中,记者无法确知发掘深度,但从露出水面砌得整齐的青石上记者看到,有几块青石上的浅浮雕与西安门须弥座上的浮雕非常相似。
而站在西安门可以发现,考古现场正好位于西安门正南方的延长线上,极有可能是皇城的西墙。那么这块地方到底是不是明故宫皇城西墙的遗址呢?
南京市文物局文管办主任丁波回应:没有确认,我不跟你讲正在考古,还没确认嘛,还没有最后结论,还在考古阶段,找到个涵洞很正常,明皇宫周围一圈都有涵洞,包括城墙底下也有涵洞。
丁波表示,在此前建成的金城大厦和目前正在建设中的中航科技大厦,经过考古后没有发现重要的东西,才允许进行建设的。然而,原南京市考古研究所所长、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志高告诉记者,最早在2006年开挖金城大厦以及在2008年之后的四次考古发掘中,就已经对明故宫皇城西墙遗址分布有过确认:
王志高:我知道,我负责过。
记者:那你最后一次是在零几年?
王志高:最后一次2010年。
记者:这三次当中你有没有一些结论?
王志高:都是确认了嘛,皇城的西墙。就是因为之前做过多次的考古发掘,皇城西墙的位置,它的规模,它的机构都已经多次考古发掘证实了嘛。
记者:最早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王志高:最早的一次我们考古发掘06年2月到5月,没有问题。他们具体的项目名称是金城科技大厦。
记者从南京市规划局网站上看到,2012年公示的《控制性详细规划》中,中航科技城西南角这块目前还正在考古的区域,在规划中建筑物的高度和密度都最大的,这样的规划会否对可能存在的皇城西墙遗址墙根造成严重的破坏?对此南京市规划局城中分局局长吕晓宁回应:
吕晓宁:据他们专家推测明墙的厚度大概也就八九米厚,没有太大。
记者:它跟这个地方密集的房子。
吕晓宁:能共存。没达到不可能共存的地步,如果到了那步我必然要改,方案还没做好呢,要根据最后的文物报告来确定他的保护方案,确定了保护方案以后才能最后确定我的规划方案。确定这个方案经过一定的程序以后我才敢发许可。看专家最后论证下来的结论到底把他的价值评又多高。
记者:所以你们现在在等文物局的最后的报告结论?
吕晓宁:对。
在西安门南延长线考古区域周边,“中航金城1号”楼盘已经打出广告,写着“龙脉豪宅的南京风范”,“皇家地脉、城市中心、贵胄府邸”等广告词。另外中航科技城的官网显示:该开发项目占地40万平方米,预计总投资200亿元。
南京中航工业科技城发展有限公司推广主任董晗表示,目前中航科技城整体的规划布局不会发生大的改变,而西南角这个高建筑物密集区,如果遇到需要保护的明故宫皇城西墙遗址,他们会调整和避让:
董晗:不会动到他下面的墙根,全部是有退让的。原来的规划设计基本上我们出了很多稿了,作为一个18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城市综合体来说,我们其实困难挺多的。
记者当历史文物遗产的保护遭遇现代商业的开发,南京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姚远认为,我们对历史文物应该保有敬畏之心:
姚远:西安门以西整个的明故宫遗址都已经被划定为地下文物埋藏区,而江苏省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中也明确规定,名城的政府应该组织文物部门对地下文物的埋藏情况进行普查,划定不宜安排大中型建设项目地下文物埋藏区,换言之,地下文物埋藏区本身就不应当安排大中型建设项目,不能进行这样高密度的大规模的建设开发。
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曾主持《文物法》起草的老专家谢辰生先生表示,自己参与过《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的审议,明故宫皇城格局受重点保护,现在地块全部开发,那置遗址保护于何处:
谢辰生:那发现确认了就应该保护,这不能够拿钱来说话,南京城是很了不起的一个地方,是文物就应该保啊,没什么可说的,因为目前文物糟蹋的一塌糊涂了,再给这个让路的话我是坚决反对。
刚才专家也提到,江苏省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中明确规定,地下文物埋藏区不应当进行高密度、大规模的建设开发。显然,目前南京中航科技城地块的建设,已经和该条例规定产生了冲突。
那么这样的项目又是如何审批通过的?为何在考古挖掘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商业开发项目就已经上马?项目工地的这部分遗址究竟价值几何?昨天,南京市文物局紧急召开情况通报会回应媒体关注,不过回应过后仍旧有些疑问仍待进一步解答:
南京市文物局方面表示,目前关于明故宫皇城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还没有结束,专家论证工作也正在进行当中,南京市考古研究所所长祁海宁:
祁海宁:我们判断它是西垣城墙就是跟你们记者是一样的,就是从西安门一直连过来一条直线上,几乎是一条直线上,但是专家提出的意见就是你们发现的这个东西破坏太严重,上面几乎都是什么都看不见,就是一层夯土,这种夯土既可能是城墙的墙体,这种做法也可能是明代其他建筑的基础。虽然我们对我们的判断还是有信心的。所以我们我们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们是不轻易对外发布相关信息的。
而在西安门往南的延长线上,约300米的地方是多年前建成的金城大厦和将要封顶的中航科技大厦的施工现场,对于这一块疑似明故宫皇城西墙遗址的区域,南京市考古研究所所长祁海宁介绍了当时的考古情况:
祁海宁:我们2012年1月到4月份,也对现在这个中航科技大厦,当时报的项目叫A座也进行了考古发掘,也发现疑似的底下的西垣的遗迹,但是由于发现面积比较小大概是五百平方米,我们推测他是西垣,但是保存状况非常不好。
根据祁海宁所长介绍,尽管保存状态不好,不过,当时的确在考古中有发现疑似西墙的遗迹,又为何能允许建起高楼呢?对此,南京市文管办主任丁波回应称:
丁波:应该是做过的,就是因为没有重要遗址。
记者:有过论证吗?
丁波:就是因为它不重要。
记者:就是不重要所以才建设了吗?
丁波:就是没有发现重要的遗迹,可以这样讲。
记者:但是所长说了那个地方不是说没有遗迹,是破坏比较严重。
丁波:对啊,破坏遗迹就看不出什么东西啊。
然而,当记者提出,能否公布这块建起高楼的区域当时被论证价值不重要的相关报告和信息时,南京市文物局方面始终不愿意给出正面回应。另外,针对多年秘而不宣的质疑,南京市文物局方面表示,他们在2009年12月出版过《南京明故宫》一书,书中有章节写到了南京明故宫西墙遗址的考古内容,对此,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姚远认为:
姚远:政府信息公开是以公众便于它知情,通过新闻发布会,通过登报,通过政府网站查阅的方式发布的各种信息,与编制出版学术期刊完全是毫不相干的事。06年的考古发掘至今已经有将近10年的时间了,其中有没有什么新的重要发现这个公众并不了解。
城市需要发展建设,文化遗产也需要保护,如何实现二者的平衡,是城市管理者,尤其是南京这样的历史文化名城管理者必须面对的问题。现代的城市不缺少高楼大厦,缺少的是对历史的敬畏和尊重,我们不希望看到有更多的地产企业打着"皇家地脉、贵胄府邸"的旗号,把珍贵的历史文化遗迹踩在脚底。
(责任编辑:杨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