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赵春青
说起婚恋,福建省大田县28岁的姑娘黄露显得很心烦。这个春节,她几乎是在家人和亲戚“尽快回家结婚”的催促中度过的。没熬过正月十五,黄露就从位于农村的家里“逃”回了工作地莆田市。
在城市里,有很多像黄露一样的打工女性,她们在花季年龄离家,不久便被催促着返乡结婚生子。她们有着城市女性的新思想和生活方式,却不得不面对来自农村的婚恋传统压力。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几乎决定了她们后半生的命运,这些打工女性的选择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们下一代的人生和乡土社会的面貌。
近日,《工人日报》记者辗转联系到了几位从农村外出打工的女性,了解她们的人生选择与归宿。
不想在家人催促下闪婚
外出打工、回家相亲、闪电成婚,这种延续多年的农村婚恋传统模式,让像黄露一样的女孩子们觉得厌倦。黄露并不是没有男朋友,连续两次与介绍对象相处不到一年就分手的经历,让家里人觉得不放心,希望她早点把婚事定下来。黄露告诉《工人日报》记者,她现在的男朋友是大田本地人,两人已交往了大半年,但她仍然觉得彼此还没到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因为家人的催促就闪婚。”
事实上,黄露的担心并不多余。很长时间以来,很多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春节回家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完成从相亲到订婚甚至办喜宴的整个流程,既解决了终身大事,也给家人一个交代。但这样的“闪婚”,已经渐渐显现出它的弊病。
家在江西农村的郑雪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广州打工。经过近10年在服装工厂和商场的摸爬滚打,2013年她终于经营起了自己的服装生意。尽管事业经营得不错,但郑雪的婚恋生活却有一段不如意的时光。
5年前,郑雪因“闪婚”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生活,但对那段经历,郑雪讳莫如深。她的表弟告诉记者,2011年,25岁的郑雪禁不住家人一再催促,在春节期间,通过介绍认识了相邻乡镇一位在福建打工的小伙子,并很快登记结婚,还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但由于两人婚前的工作都比较稳定,春节结束后他们又各自回到了打工的城市。缺乏感情基础,再加上两地分居,夫妻俩的矛盾很快浮现出来。
据郑雪的表弟回忆,那段时间郑雪常抱怨和新婚丈夫“打电话两分钟就没话讲了”。尽管家里人一直劝慰她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不到一年时间,两个年轻人还是因性格不合“闪离”了。“闪婚闪离”的经历让她对婚恋有了新的认识。
2014年初,她与在广州认识并相恋1年的男友结婚。如今的郑雪已是一个1岁男孩的妈妈。对于现在的婚姻,郑雪只是简单地说“互相了解过的感情更让人安心”。
不想嫁回去当留守妇女
来自江西赣州农村的余燕在北京西单明珠商场的档口里经营着一家美甲店。记者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给一位顾客做着美甲。余燕说自己是2003年来北京的,现在算起来有十多年了。最初,她在一家饰品店当店员。“店里的几个小姑娘都喜欢弄指甲,我接触到了这个行当。”余燕说,从刚开始当学徒,到现在自己盘下一个店,她觉得很有满足感。
当记者问她要不要回家结婚时,她笑得特别爽朗:“如果我没有找到自己的事业可能会回去,现在肯定不会了。谁都想过更好的生活,不是吗?”余燕说和自己一起出来打工的几个姐妹都早在几年前回去结婚生子了,“她们目前都在家当留守妇女,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余燕旁边档口的一个店员插嘴说:“在老家要是不做点小生意肯定要出来打工的,靠种地哪能养家?不想留守也行,得把孩子放家里。我就是把孩子放老家和丈夫一起出来的。”
“既然出来了,就不想回去了。”余燕说。她今年28岁,在老家已经错过适婚年龄,但却一点都不着急。如今她在燕郊买了房子,算是安了家。“来到大城市就接受了新思想,结婚肯定是要找个志同道合的人,如果他想回去,我们应该也成不了。”说“志同道合”几个字的时候,余燕特别加重了语气。
不能放弃城市的环境与机会
记者联系到第三个采访对象刘娜娜当天,她为了协助处理客户与银行的纠纷,一直到晚上9点多才下班。这意味着今天她不能赶回位于平谷县城的家,只能在单位的宿舍将就一晚。“虽然见不到孩子,但不用明早5点多就出门挤公车,也好。”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的刘娜娜显得很释然。
今年是刘娜娜到北京的第12个年头。2004年高中毕业后,她便离开山东济宁的农村老家,来北京投靠舅舅。因为学历不高,前6年她都只能做邮政投递员,“就这,还是托熟人介绍的。”刘娜娜回忆说。这份工作对女孩子来说并不轻松,日晒雨淋都得在路上奔波,但她也因此迅速了解了这座城市。便捷的交通,繁华的商业,这都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当时就觉得这里充满了新鲜的人和事,等着我去认识和尝试。”
因为工作认真努力,2010年刘娜娜被调到所在片区的邮政储蓄银行做柜员。此时的她,虽然只是每月工资不到3000元的合同工,但已下定决心要留在北京。“虽然这个城市已不再是新鲜的地方,但在日常生活以及与同事、客户的来往中,我逐渐了解到北京在医疗、教育、文化、公共设施等各方面的优势,为了自己,也为了下一代,我想留下来。”
2012年,刘娜娜与现在的丈夫认识并开始恋爱。2013年底,两人结婚了,并在2014年诞下了一个儿子。因为丈夫是平谷人,夫妻俩把房子买在了平谷县城,平时由婆婆在家照顾孩子,尽管常常要奔波在城区和平谷之间,但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意。
刘娜娜向记者透露,家里人此前曾多次想给她介绍家乡的男孩子,都被她婉拒了:“没有较长时间的相处,以后怎么可能一起生活啊。”结婚前,老家的亲戚数次劝她回济宁,也有人认为她是为了户口才选择了现在的婚姻,“谁都想成为北京人。”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但即使没有这个身份,我也会留下来,这里就是我的家。”
采访时,尽管面对婚恋这个话题,从农村走出来的几位女性多少有所顾虑,但从她们的经历和目前的生活状态可以看出,她们都不想再回老家,她们给出的理由也惊人地相似:无论是广州还是北京,都让她们有了家的感觉。(本报记者 罗筱晓)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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