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摧毁雅贿市场 艺术品公司面临洗牌
本报记者 汪晓东
目前，北京登记主营书画的画廊有150多家，多以售画为主，一流画家、一幅画在这些画廊就能卖到每平方尺数万元。
这样大的利润造成书画市场极度繁荣的假象。于是，一大批以经营买卖书画的所谓专业公司如雨后春笋般诞生出来。而实际上，大量书法作品，通过此类方式被作为洗白了的“高级礼品”，经常被用来行贿。
1月20日，中纪委网站刊文《领导干部应该还文艺一份纯粹》。文章称，治理书画协会“官气”太重的问题，不仅是为了净化政治生态，也是为了还文艺一份纯粹。为官发财，理应两道；从政与搞艺术，也理应界限更清晰一些，领导干部不要到艺术家的盘子里抢肉吃。
这意味着在国家持续反腐背景下，这种情况终于有了改观。大多数画廊和专业从事艺术品经营的公司或将面临重新洗牌。
山水画价格
十余年翻40倍
画家木然（化名）的阁楼地板上铺满了山水画。酒意微醺，他指着其中的10余幅不足1平方尺的画作说：“十余年间，这些山水小品的价格翻了近40倍。”
从300元/幅到15000元/幅，木然面对《中国企业报》记者一脸兴奋。他说，市场是检验画家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
“这些山水小品画是我收藏的第一批画作，画家是我的朋友。”木然说，“但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他的画作增值如此迅速。”
北京一家拍卖公司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木然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直爽但缺乏柔和，别看某些画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成名必须付出辛苦。
他告诉记者，还原木然的画家之路，前些年虽勤奋，但没有师承，这在业界是最大的短板。因此，有朋友将他介绍至国家画院拜师学艺。
木然曾数次告诉记者，其老师所教弟子不是权贵便是土豪。几年下来，这些师兄、师弟都已玩得很大。唯独自己，虽说一直在坚持传统文人画创作，但市场却始终未能接受他。
2015年1月，木然给记者打来电话，他的一幅1.5平方尺的山水画以4500元的价格成交。这对木然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
但木然坚持说，8000元/平方尺就是他作品的起价。上述拍卖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木然参照的可能是师兄、师弟的书画价格，毕竟，他的作品还未曾拍卖过。
即便这样，木然仍然相信，他的山水画技法已渐入佳境。上述负责人亦认为，木然的画作初具大家风范。
但在山东，这个书画交易大省，朋友背着木然数十幅作品，希望可以找到能够合作的画廊，但在5万元、10万元的报价声中，木然根本找不到悬挂自己画作的地方。
山东潍坊一家画廊老板告诉记者，即使是北京的一二线画家，也得看在山东有没有市场。
木然告诉记者，画了这么多年山水画，才明白市场炒作的重要性——去年，他的画家朋友通过炒作一气卖出100幅画，0.5平方尺就卖到1.5万元。
拍卖公司
掌握作品定价权
去年12月，记者的微信中，一位西北的画家分享给好友的信息，四尺整张刊物发表作品，市场流通参考价近70万元。
此前，上述西北画家告诉记者，办画展，他不需要企业家的投资，自己出钱，效果更好。
但值得注意的是，画家作品如何定价？依照的标准是什么？一直被外人无法看透。
“书画的价格实际依靠书画家的名望、内容与题材、拍卖纪录、字画样式、同一题材存世量、欣赏时尚以及年代远近来决定。”上述拍卖公司负责人说。
“我觉得拍卖价比市场价高很多。”郭先生告诉记者，“作为个人收藏书画来看，我不赞成从拍卖市场接手名人字画，但可以了解行情。”
“拍卖实际等同于物价局定价。”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笑称，这对于画家很重要，代表你的作品是否被市场接纳，能否转化为商品进行出售。
他告诉记者，尽管一些画家对此嗤之以鼻，但一次拍卖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一家业内地位较高的拍卖公司，同样会考虑画家的社会知名性等诸多因素，对于一个没有名气的画家来说，这扇大门是不会轻易被打开的。
“这里的漏洞在于，拍卖公司可以为画家假拍已获得社会大众层面上的价格认可。”他告诉记者，画家在假拍时可以由自己或企业家出资回购作品。这完全取决画家和拍卖公司关于作品价位的炒作。
但问题是，没有绝对的关系背景，能有哪家拍卖公司愿意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画家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此，少数成功上位的职业画家，一年两个拍卖会每平方尺的润格坐地起价数万元，也就不足为奇。”该业内人士说。
让权力的归权力
让文艺的归文艺
2014年中国嘉德“大观之夜”专场，除100%成交的“通铂堂藏画”外，为纪念齐白石诞辰150 周年，特别策划推出“大观·齐家万象”专场，一共集纳了28件齐白石重要作品，持牌无座的买家挤满了1000平方米的拍卖大厅。28件作品最终取得成交率93%、总成交额1.932亿元的佳绩。
在北京保利的拍卖会上，近现代书画推出15个专场，总成交额逾10亿元，共有14件拍品成交价超过千万元，500万元以上成交拍品共计46件。
这意味着，市场对于大师名家保持着极高的收藏热度。
但对北京、山东等地的画廊来说，大师级的书画作品无异于僧多粥少，而目前，画廊盈利主要靠现代画家提供作品。
然而，众多画廊也有难言之隐。“没有名气的画家赚不到钱，有些名气的画家坐地起价。”北京宋庄经纪人马津滨（化名）曾对记者大发牢骚。
他说，前些年，玩书画挣了些钱，如今，被他捧起的画家居然要求涨价了，但问题是，按照原来的协议，他还没有完成作品量。
“对画家来说，涨价是好事。但对画廊来说，由于市场等因素，涨价后的画作无疑增加了运作成本和风险。”马津滨说，房价上涨，原来挣得钱只够在京、冀结合部买套小产权房。
他说，对于画廊来说，高风险就意味着高收入。有着官方头衔的各级书协、美协的主席是投资首选。
“换届就如同赌石。”他说，市级书协、美协主席身价百万，省级主席千万，换届押对某副主席的书画作品，一夜之间赚个盆满钵满很轻松。
书画市场背后的巨大的商业利益足以引起雅贿等问题。光鲜的艺术外表下打开的却是潘多拉盒子。
广东省书协理事刘佑局公开退出中国书协。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协会官方化，恰恰被一些投机钻营的人利用，很多在艺术创作上平庸的人，通过各种关系，不择手段去争当协会的正副主席。只要如愿，就会变得身价百倍。
“有的领导干部楷书没写好，直接奔行草，还敢裱了送人。”在中央纪委五次全会分组讨论上，王岐山说。
“要尊重文艺工作者的创作个性和创造性劳动，政治上充分信任，创作上热情支持，营造有利于文艺创作的良好环境。”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是要让文艺界多一份纯粹之风、清正之气。让权力的归权力，让文艺的归文艺，不仅是政治文明的进步，更是文艺市场的净化。
“但多数画廊和专业从事艺术品经营的公司或将面临重新洗牌。我们太需要这股清正之气了。”木然如此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