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人排队、要等上百年的第一福利院已经暂停登记,公立养老院“一床难求”的局面依然还看不到缓解的迹象。对于多数在家无人照顾,又找不到合适保姆的老人来说,民营养老院或许是更现实的选择。然而,城区“价格太高”“空间又小”、郊区“位置偏远”“条件一般”,如何抉择,也让不少人犹豫不决。
■城区养老院:
每月4000到6000,
还有500多人排队
“这儿离大医院近,孩子放心”
下午四点多,阳光渐渐退去燥热,透过枝叶洒在寸草春晖养老院的小院里。92岁的王起双手交叠在拐杖上,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年多前,家住西坝河的他住进了这家位于和平家园小区里的养老院。“孩子都已经六十多岁了,照顾不来,保姆又不好找。这儿离家近,环境也熟悉,就过来住。”在这里,像王起一样因为“离家近”而选择入住的老人还有许多。
2011年底,绕着北京城选了40多个地段的院长王小龙,正是看中了这里的“潜力”,“小区60岁以上的老人有5000多,80岁以上的老人有700多,附近有9个社区,30%左右的老龄率,其中至少50%是空巢家庭,养老需求非常大。”而在王小龙看来,“离家不离街”才是多数老人理想的选择。
除了“离家近”以外,“看病方便”也是不少人关心的指标。山东大爷邢向东曾因肺栓塞,住进了安贞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十多天后虽然基本康复,但仍然需要经常去医院复查。“回趟老家要七八百公里,来回跑太折腾,不如就住北京。”邢向东的儿女都在北京工作,儿子在丰台有套140平的大房子,但岳父岳母跟着住,离医院又远,女儿家只有60多平,也不方便。几番权衡之下,邢向东在去年1月住进了这家养老院,“这儿离安贞医院、中日友好医院和其他好几家大医院都很近,开车几分钟就到了,孩子放心。”
与腿脚方便、基本能够自理的邢向东相比,那些失能、半失能老人更需要日常的专业护理。二楼的房间里,护理人员刚刚为81岁的曹长英打好了洗脚水。因为腰椎间盘突出,曹长英不方便弯腰,平时洗脚、洗澡,甚至穿衣服,都要有人帮助。“这里照顾得很周到,衣服有人洗,饭也有人端来。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医务室还会把药直接送到屋里,连喝药的水都给倒好。”老伴去世后,曾经一个人生活的曹长英对现在的“高待遇”感到很知足。
“100个老人,配了将近70个工作人员。”院长王小龙补充道,“一线护工中,有30%左右是专门学过老年护理专业的。”23岁的陕西姑娘李阳阳正是其中一员,去年3月,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大专毕业的她来到这里。“给老人喂饭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冷热要适中,速度也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来调整。”谈起专业,李阳阳颇有心得:“遇到老人头晕,让他躺下的时候要先把床调到45度,给他测血压等生命体征。”
“把东直门的房子租出去,才给凑齐了”
虽说几个方面的条件看上去都还不错,但多数人还是要在心里打打小算盘。在寸草春晖养老院的网站上,清楚地显示着收费标准——
押金:5万元;床位费:2300-2800元/床/月(双人标准间);餐费:900元/人/月;护理费:由医护专家根据老人实际情况评估之后确定。
王小龙粗略地算了笔总账,“对于失能、半失能老人来说,各项费用加起来,一般每月在4000元到6000元。”这样的价位与动辄上万的高端养老院相比虽说算不上天价,但依然不是每位老人都能接受的。即使已经入住的老人,也有不少觉得“心疼”的。
二楼的楼道里,85岁的褚正平自己推着轮椅来来回回地“遛弯儿”,“现在腿不大好,有轮椅走着稳当些。”褚正平每月退休金有4000多,可还是不够每月5000多的费用。为了贴补,她把东直门的房子租了出去,才给凑齐了。“我算来得早的,不然更贵。”
尽管价格并不算低,但“100张床位刚开始就住满了,现在还有500多人在排队。”王小龙从建院之初就希望实现连锁化发展,可如今虽然已将这家养老院打造成为政府样板工程,却依旧没能开出第二家。“城区土地都很紧张,位置合适的地方租金又太高。”由于土地并非自有,养老院并不能享受到政府为社会资本办养老机构所提供的每张床位2万到2万5的建设补贴。“只能享受到每张床300左右的运营补贴,实在是杯水车薪。”
“我们也想让价格更低一些,服务更多中低收入的老人,可人力和房租两项成本压着呢,没办法。”王小龙叹了口气,“一个员工的工资3000多,再加上保险、培训和吃住,平均人力成本有6000左右,占到总支出的50%到60%。而每年的房租、二手房转让折旧和装修费用等算下来又有将近200万,占到30%到40%。”
也正因为租金贵,养老院并不宽敞,老人们最大的活动空间无非是四面房屋圈起来的几十步见方的小院子。“软禁呗,就跟张学良在台湾一样。”邢向东无奈地笑笑,“跟在家是没得比,那时候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里管得严,不能随便出去。”褚正平也多少觉得有点“闷”,“过去想要出去买点东西,服务员还能陪着去,现在不行了,非得家属来,可孩子平时那么忙,最多也就周末来,其他时候都只能在这么个小院子里待着。”
■郊区养老院:
每月一千多,床位空余上百张“这地方特痛快,
市里头可看不见这么大的地儿”
城区里的养老院条件虽好,但毕竟价钱高、地方小,不少老人最终还是选择“下乡”。六年前,当时85岁的赵德华就跟老伴儿从朝阳区的养老院搬到了房山区良乡镇下禅房村的福港老年公寓,“之前那儿太窄,没有院子,只能在屋里,出了屋就到街门儿了。”
由于地处南六环外,如果家里没车,想要从市区里过来一趟可不容易。九号线地铁坐到终点站郭公庄,换乘房山线到倒数第二站的良乡南关,再转房33路公交坐上12站。下了公交,满眼的庄稼地,再也寻不到一丝城市的气息。
这里倒是够敞亮,偌大的院子里一片郁郁葱葱,绿油油的青藤爬满连廊,成了天然的室外凉棚,“好在租得早,签了多年的合同,1亩地每年只要一千多,30亩地总共也才几万元,现在如果转租出去,1亩地少说也要两万多。”院长李学连从来没有为房租发过愁。
一些市区里的老人正是冲着这里的环境而来,年近80的米荣霞就是其中一位。午饭过后,她正坐在屋里的床上自己跟自己下跳棋。“来之前在两个儿子那里轮着住,总觉着不方便,我就跟孩子提出来说住养老院,他们也支持。离家一站多地倒是有家养老院,但地方特小,好的地方咱也进不去。”2010年9月,米荣霞在街坊的介绍下来到这里,“我一看,嚯,这地方特痛快,市里头可看不见这么大的地儿。这儿空气又好,一开窗,风呼呼地吹,凉快着呢!”米荣霞的退休金并不高,每月也就两千多,“这里一个月一千四五百块钱,还能有些富余呢!”
从丰台过来的王玉珍同样相中了这里的大院子。“我白天不在屋里待着,就喜欢到外面院子里活动,老溜达。”周末中午,两个女儿开车过来接她出去洗澡,顺便吃一顿她心心念念的大拌菜。住进来之前,女儿也曾给她雇过保姆,“不放心,还总偷东西。”后来,家住昌平的女儿考虑过找家附近的养老院,可她嫌那边住得太密,活动不开。“另外这里也便宜些,同等条件的单间,别的地方一般要两千二,这儿一千八。”
“我们也想保证老人的安全,
可实在招不到那么多护工”
在郊区养老院中,这里的入住情况已经算好,但依然没有住满,“450张床,住了不到300人。”院长李学连坦言,“咱这条件肯定比不了人家那些宾馆式的,但吃喝拉撒睡都能照顾。”的确,从硬件设施来说,这里与许多城区养老院相比仍然存在差距:二层的小楼没有电梯,哪怕90多岁的老人也只能走楼梯,如果赶上身体不好,这上上下下的多少也是个挑战。
更让李学连头疼的是护理人员长期短缺。“现在全体工作人员不到80个人,真正护理人员不到50个人。流失又很严重,每个月都有人走,随时要招工。”李学连也明白,每月2000出头的工资很难具有吸引力,“城区里外来人口比较多,但在农村,外地人不愿意来这儿打工,只能就近招家庭妇女。招来以后好不容易给交了保险,再由养老院出钱参加民政局的培训,结果拿了护工证就走,我们只好重新再招人,再投入。”
也正因为人手不足,没办法保证老人时时刻刻有人看着,“白天晒太阳,只能把坐轮椅的老人推到外面后,弄个宽带子给拴着,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摔下来。就这样都不保险,还有老人把带子转过来给解开,后来只好拴在椅子腿上。有的时候明明已经拴好了,老人还能连轮椅一起摔过去。”李学连摇摇头,“我们也想保证老人的安全,可实在招不到那么多护工。”
尽管养老院的医务室申请到了定点医保,9公里外也有良乡医院,但不少市区里来的老人还是习惯回城里医院看病。米荣霞患有心脏病,不舒服的时候需要住几天院,“儿子过来接,回到离家近点的健宫医院。如果在这儿看,儿子来一趟太远,照顾着费劲,我住回去的话,他们晚上看我也方便。”前些日子,王玉珍也被女儿接回城里做了心脏支架,住了十多天的院,“去的世纪坛医院,在那儿看习惯了,大夫也熟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