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龙建刚
佛山曾经很大，后来变得很小。1992年以后，顺德、南海、三水、高明先后撤县设市，由佛山代管。佛山的地理面积锁定在3800平方公里，而市区面积仅为77平方公里，不如顺德、南海的一个镇。有专家指出：佛山是中国市区面积最小的地级市。
但佛山的地位却让人不敢小视。
鸦片战争以前，佛山有60万人口，陶瓷、纺织、铸造、制药业空前繁荣，小小的佛山镇居然拥有云集18个省的会馆和23间洋行，其发达程度甚至超过了省会广州。1992年和1993年佛山市分别被中国城市评价中心列为全国城市综合实力50强和投资硬环境40优之一，进入全国24个率先达到小康水平的城市行列；1995年中国科学院对全国188个地级以上城市经济发展进行综合评价，佛山市名列第七。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成员全部来过佛山视察，全国各地的地方官员前来佛山拜师取经者更是络绎不绝。
一位当年负责接待工作的佛山市政府官员回忆说：那时一天要陪几拨客人吃饭，酒都喝晕了。
当佛山如日中天的时候，佛山所代管的各路“诸侯”也迅速坐大。
个体和私营经济的蓬勃兴旺，使南海人在没有大量外资投入、没有国有大型企业，也没有众多名牌产品的情况下创造了经济高速增长的奇迹，其综合实力、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人均收入位居广东省首位，在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市)中名列第四。
而与南海毗邻的顺德人以更大的气魄和胆识走出了一条名震中国的顺德之路，并很快超过南海，坐上了中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市)的第一把交椅。顺德和南海很快就遇上“成长的烦恼”：即经济实力与行政区划所赋予的经济管理权限之间不匹配。有人将这个落差比喻成“大人穿童衣”。
于是，政府和民间都滋生了升格的愿望。即使在公众场合，当地的不少官员也不忌讳表达这样的意愿。1993年秋天，时任佛山市委书记、市长的钟光超从北京和广州请来几位颇有影响的专家学者给佛山“看病”，其中有新华社著名记者王志纲。
在饭桌上，他就对钟光超说，关于佛山的问题，把话说透了，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佛山要不想束手就擒，就要对3800平方公里进行整合，形成大佛山，这样才有前途，佛山的产业资源才会得到有效配置，佛山作为珠江三角洲经济的发动机之一，才会得到充分的展现，这是最符合经济规律、最符合科学规律的一个办法；另外一条路，如果你不整合，你就只能龟缩在77平方公里的“佛山镇”里面，成为“佛山镇”的“镇长”。
钟光超闻言苦笑：“要整合谈何容易啊。我还没走到国务院，他们就到邓小平家了。”尽管说的是玩笑话，但其中透出了几许无奈。
后来，佛山第一把手易人，钟光超外调，政绩相当突出的林浩坤从南海市委书记一职升任佛山市委书记。上任之初，雄心勃勃的林浩坤决定进行资源整合，第一招就是将城区和石湾区合并。可消息一传出，就遭到有关方面的强力反弹，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当佛山人显得有些茫然的时候，顺德却迎来了历史上很重要的一天：1999年9月1日，广东省委、省政府确定顺德为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试点市，给予顺德地级市管理权限。除公检法系统及党组织继续归佛山管辖之外，顺德的其他序列都直接对省里负责。
佛山民间和许多政界人士推断：顺德脱离佛山已基本明朗化。随后，在省政府及直属部门下发的文件中，“各地级市及顺德市”已成为文件抬头的一种固定模式。顺德的主要领导在一次大会上说：要按照地级市的规模来建设顺德新城区。
细心者可以发现：自1999年9月1日以后，除佛山市委书记还偶尔到顺德亮相以外，佛山市长几乎没有在顺德露面了。
一篇“失实报道”捅了“马蜂窝”
当人们关注佛山走向的热情正在渐渐消退的时候，一家在全国拥有重要影响的报纸捅了“马蜂窝”。2001年10月，该报在一版显著位置推出独家新闻---《广东酝酿城市大合并》：广东省政府已经通过新会、江门合并的方案，现正交中央审批。而同时，广东省还计划将佛山、顺德、南海进行合并，具体方案正在讨论之中。
消息最后写道：为了进一步理顺管理，广东省政府计划将南海、顺德正式撤市改区，并制定了几种讨论方案：其一是将南海、顺德撤市改区，划归佛山；其二是将南海撤市改区，保留顺德市；其三是将南海、顺德的一部分划归佛山，其余的并入广州市。
报纸一到佛山，立即掀起抢购狂澜，而顺德、南海的读者反应更甚，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第二日，形势突变。几乎所有的广东主流媒体都在显著位置刊登了广东省民政厅负责人的谈话：关于“广东酝酿城市大合并”的报道完全失实。
广东省民政厅负责人指出，作为业务主管部门，对个别地区的行政区划进行调整研究是正常的。但是，最近并没有像报道所说的对佛山、南海、顺德的合并进行紧张的论证。
尽管权威人士出面辟谣，但一个刚刚沉寂的话题再度升温。在民间讨论如火如荼之际，《广东省城市化“十五”计划》出台，其中两条被佛山人高度关注：2005年，佛山—南海将建设成为100万以上人口的大城市；顺德将成为拥有50万人口的广东第七大城市。3月上旬，顺德市召开人代会，当地媒体的焦点全部集中在如何把顺德打造为全省未来七个大城市之一。
李长春：佛山一定要成为“黑马”
2002年6月4日，时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的李长春来到佛山。
此行有两个背景，一是中共广东省委第九次党代会刚刚结束，会议作出了建设经济强省的重大战略决策；二是李长春即将率团出访欧洲，希望了解欧美跨国公司在广东投资合作的情况和水平。
李长春与佛山市领导班子座谈时说：佛山是我省的第三大城市，在经济发展上有良好的基础，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已基本结束，完全有条件进一步加强资本的整合，加快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的步伐。在我省从经济大省向经济强省的跨越中，佛山要成为一支重要力量，要像1980年代那样在全省起带动作用。省委、省政府对佛山寄予厚望，佛山一定要成为一匹“黑马”。广州、深圳这两年进步很大，GDP在全国城市里面分别排第三、四位，但在他们后面，除了天津外，还有苏州、杭州等一批城市咄咄逼人。我们希望佛山尽快赶上。珠江三角洲城市群的交通网建设，首先要考虑佛山，要加快佛山的发展。总的来说，佛山的基础很好，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要加强整合和上水平。
这是李长春在佛山第二次提出整合问题。1997年，他第一次视察佛山时就提出要整合佛山的优势。
而所谓的整合，首先就要向佛山各地之间存在多年的体制壁垒、政策壁垒、管理壁垒、市场壁垒和资源配置壁垒动刀！
佛山市委随后召开常委会议，学习李长春讲话精神。几日后，佛山市委工作会召开，会议认为，必须把思想统一到要成为广东第三大城市，成为建设经济强省的一支重要力量这个认识上来。要抓住这个机遇，来一次认识的大提高、思想的大解放、观念的大更新。会议提出，要着眼于3800多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以大手笔、大气魄，抓好大规划、大整合、大建设。
一个月后，顺德市委书记易人：时年58岁的冯润胜不再担任顺德市委书记，专任佛山市人大常委副主任，广州市黄埔区委书记杨浩明调任佛山市委委员、常委，兼任顺德市委书记。
与此同时，广东主要媒体全线发力，以浓墨重彩、声势浩大的宣传攻势为佛山造势，而各路学者也纷纷亮相，阐释佛山建设第三大城市的重大意义。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佛山正在逼近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广东第三大城市
2002年9月6日，广东各大媒体统一公布佛山市委重要领导的人事变动：中共广东省委常委、珠海市委书记黄龙云调任佛山市委书记，林浩坤不再担任中共佛山市委书记，另有任用。
佛山重要领导的人事变动引起了海内外媒体的高度关注。香港《文汇报》的报道说：黄龙云出任佛山市委书记，显然与此前广东省委有关领导“把佛山建设成为广东第三大城市”的指示有关，显示广东对佛山的重视。
新加坡《联合早报》指出：由省委常委出任市委书记，这在佛山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在黄龙云到佛山履新的当天，佛山市委召开领导干部大会，明确表示希望佛山以打造成全省第三大区域性中心城市为目标。
上任伊始的黄龙云马不停蹄前往三水、高明、南海、顺德、城区、石湾调研。黄龙云一路走，一路提醒大家，一个地方的发展需要一定的机遇，没有机遇，很难实现跨越式的发展；没有机遇，发展只能是量的积累，很难产生质的飞跃。当前佛山所面临的发展机遇千载难逢，如果不抓住机遇，贻误了发展时机，就会犯历史的错误。
这些极具分量的谈话不仅是一种动员，也是一种纪律。2002年9月16日，中共广东省委常委、副省长李鸿忠在出席中南六省区人大常委会主任座谈会时透露：广东正筹划建第三大城市---佛山，其范围包括佛山、顺德、南海、三水、高明。
这是广东高层领导第一次公开透露第三大城市的覆盖范围，而此前的报道是以“3800平方公里”来表述第三大城市。
佛山有关方面委托佛山大学朗智战略与管理研究所对该市近年来的发展状况进行了一项民意调查，结果显示，超过八成的市民对佛山建设第三大城市充满信心---这是佛山建设广东第三大城市最强大的民意基础。12月8日，国务院正式批准佛山行政区划调整。12月19日，佛山市人民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市长梁绍棠宣读国务院批复，佛山行政区划调整水落石出。《经济日报》发表文章认为：这种用做大经济区域的办法来化解存在于行政区划上的矛盾，不失为一种积极的策略。大佛山式的整合，为同类地区化解矛盾提供了一种思路。
(摘自《新快报》，本刊有删节。)
（责任编辑：袁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