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上市的高峰已经来临。近日一则关于进口水果标签的解密微博在网络上盛传，一向毫不起眼的水果标签立即引发了很多网友的关注。其实如果您仔细观察，在很多水果的表皮上都贴有大大小小的标签。这些类别不一、颜色各异的小标签究竟代表了什么？为什么水果商热衷为水果贴标？它们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记者深入水果市场一探究竟。
张冠李戴、拼写错误、入错国籍——
标签问题多 洋水果露“尾巴”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进口水果进入了我们的生活，新西兰奇异果、美国红提、法国姬那果、智利车厘子、菲律宾帝王蕉、美国尤力克……在老百姓的餐桌上，一些光鲜靓丽、口味奇特的进口水果已经成了很多人的最爱。
日前，家住南开区的刘女士向记者讲述了一段令她哭笑不得的经历：前些天她为了犒劳考上大学的女儿，特别花了48元钱买了4个“美国蛇果”，不想却被女儿看出了破绽，明明是蛇果，但是其表皮上的标签竟然写着“navelsunkist”，翻译成中文是“新奇士脐橙”，这不禁让刘女士对“美国蛇果”的“洋”身份深表怀疑。
连日来，记者通过走访本市部分超市、水果专卖店以及农贸市场，发现刘女士所言不虚，各种各样的洋水果令人目不暇接，标签同样令人眼花缭乱，其所暴露的种种问题，为其身世来源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在体北一家水果专营店内，记者看到店内进口水果不下10种，时值傍晚时分，该店正对部分进口水果进行打折销售。“这榴莲是泰国来的，口感特别好。”一位营业员向记者热情推销，记者左看右看，没找到该水果产自泰国的证明，该营业员指着贴在榴莲柄上的标签说：“标签上不写得清清楚楚吗？”记者看到这些标签分别用英文写着“fruit”（注：水果）、“delicious”（注：美味）等词汇，根本与水果产地没有任何关系。再看其他几种水果，贴标情况也不尽相同，有的一个水果上贴着2张标签，有的则1张都没贴。“大老远地从国外进来，标签掉了也很正常。”该店营业员告诉记者，“您要是送人，就挑带标签的，要是自己吃，那就无所谓了。”
在友谊路附近一家大型进口商品超市，销售专柜里的水果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阵阵果香吸引了不少市民前来购买。货架上的绝大部分水果都贴有指甲盖大小、椭圆形的标签。记者随手拿起一个加纳果，看到上面印有条形码、阿拉伯数字“4103”以及产地“美国”等字样，仔细核对，发现其价格牌上却清清楚楚写着产地在“南非”；另一款进口青苹果同样如此，标签上是“Newsland”字样，表明产地是“新西兰”，然而价格牌上却注明产地是“英国”。如此穿帮，令现场一位顾客十分不解，对此该店促销员这样解释：“我们店的水果来自好几个国家，‘走货’量很大，理货员有时把产地弄错也在所难免，但肯定是进口的，这您放心。”
记者日前走进天拖南某农贸市场，该市场水果摊摊主不时向过往顾客推销各种贴标水果。“看看这蛇果，智利的，又大又红，送人多体面。”该摊主把一个蛇果递到一位年轻女士手里。“这英文拼错了！‘智利’的英文是‘CHILE’，您看这标签给拼成了‘CHILI’，还有的拼写成了‘GHILY’。”在一旁正在挑水果的几位顾客听后一脸惊讶，纷纷置疑该洋水果是否为山寨货，该摊主一脸无奈，“我是高价进来的，那老板拍着胸脯跟我说是进口的。”记者随机采访几位顾客，绝大部分市民表示，他们买进口水果时从来不看标签，一是感觉看不懂，看了也白看，另外从外表看水果卖相好、光鲜靓丽，肯定就是进口货。
新西兰奇异果产自四川、美国脐橙产自江西——
“贴上标，保证跟进口的一样。”
本市水果到底有没有山寨货？
在一位中间人的带领下，记者来到本市某农产品批发市场水果专区，由于避开了每日的交易高峰，大部分批发商生意没那么繁忙，记者以买两箱高档水果送礼为由，请一位老板帮忙参谋。该老板爽快地将几箱芒果摆在记者面前，“进口的澳洲芒果，刚到的，10斤一箱，98元。”记者注意到，该芒果外包装箱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写着“来自澳洲”字样，每一个芒果都贴着英文标签。当记者表示价格偏贵，可否便宜些时，该老板又拿出另外两箱芒果让记者挑选，“您是熟人带来的，我也不隐瞒。看看这个，海南产的，品相和进口的没什么差别，您要的话就按国产价走，每箱48元，我给您换个箱子，贴上标，保证跟进口的一样。”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当今很多国产水果的品质并不比进口水果差，从外观看，普通消费者很难看出差别，但是由于品牌、成本等多方面原因，两者之间却存在着巨大的价格差。一位经营着多家水果连锁店的业内人士说：“你看这两种香蕉，一种是海南产的，一种是泰国产的，你能分辨出来吗？看着差不多，但是价格却差了两倍。”该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国产水果的利润空间很小，由于水果的特性，在销售过程中，商家要承担一定的损耗，通常1公斤只有几毛钱的利润。因此一些水果经营者就打起了歪主意，给国产水果穿上了“马甲”，以往在人们心目中只有少数超市、专卖店才经营的进口水果，如今一些毫不起眼的路边水果摊也做起了“进口”生意。
“市场上假冒最多的是新西兰奇异果，最近几年简直大有泛滥之势，这种水果名气大，零售市场更是论个来卖，有些人拿国产猕猴桃来冒充。”记者辗转找到本市一位水果进口经销商，他对山寨水果颇感无奈，“四川产的猕猴桃身体瘦长，最方便‘易容’，他们把卖相好的挑出来，毛理顺，贴上标签，转眼就实现变身。”除此之外，美国蛇果、美国红提、美国新奇士橙、菲律宾芒果、泰国龙眼、泰国榴莲等几种洋水果也是国内水果争相模仿的对象。
连续多日采访，记者逐渐摸清了国产水果山寨“地图”，如被称作“美国脐橙”的水果大部分产自江西，“美国红提”则在辽宁、北京、天津、山东、新疆等地大面积种植，“美国蛇果”则来自山东、陕西等地。记者发现“山寨”也有几种不同的方式，普遍使用的方法就是“偷梁换柱”，即把优质国产水果当作进口水果销售，还有一种就是“玩概念”，比如美国红提原产美国，我国一些地区引种之后，成为名副其实的“洋二代”，经销商在销售时就采用“模糊”手法，将自己销售的提子标名“美国红提”，绝口不提引种的事。
一个业内“公开的秘密”——
国产水果靠标签“咸鱼翻身”
标签一张两分钱，
贴在脸皮“血统”改，
本来正宗华夏种，
摇身变为“洋二代”。
一箱三十多只的猕猴桃如果贴上“新西兰奇异果”标签，就能多卖50块钱。还有红蛇果，国产价格只有进口价格的一半，给它贴上洋标签，被冠以“进口”的名号就会立即身价倍增，甘肃产蛇果每公斤批发价在7元左右，而进口红蛇果每公斤却高达15元左右。
助推国产水果变身的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标签，通过采访记者得知，国产普通水果加贴进口标签已成为业内“公开的秘密”。这些令水果身价倍增的标签是从何而来的呢？知情人士告诉记者，由于这种标签制作简单，很多广告、印务公司都承接印制业务，甚至在很多批发商手里，就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标签出售，卖方买方各取所需，已经形成一个灰色的利益产业链。
打开某大型购物网站，利用其搜索引擎输入“水果标签”关键词，发现从事这一业务的卖家竟有近千家。记者进入一个来自广东东莞的卖家店铺，该店铺“晒”出的标签多达十余种，该卖家告诉记者，该店铺既可以按照客户提供的样板进行大量印制，又可以按客户要求进行设计、定制，标签价格也很便宜，一分钱一个，1000个起售，量大从优。记者查看其销售记录，仅其中一款在近30天内就已卖出24000张。
“水果是不是进口，不能光看标签，”在采访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水果批发商这样对记者说，“这种标签不是防伪标签，造假很容易，但是消费者偏偏就认，认为贴标的水果品质好、更安全，我们也是为了迎合消费者。”经过他的指点，记者来到本市某农副产品交易市场，找到一家专门销售果品包装的小店，看到其玻璃柜台上摆放着一大堆印制好的不干胶水果标签，新西兰奇异果、美国红蛇果、智利红提、日本香梨、泰国香蕉等进口水果标签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记者还看到很多国产水果的标签，如红心木瓜、红富士、葡萄、梨等等，基本涵盖了市面常见水果，粗略统计，各种标签将近20种。
“要嘛？天南海北、海内海外的水果，想要嘛标签都有。”一位50多岁老板模样的大姐看到记者有意购买便实话实说，进入8月份以来，随着水果上市量越来越大，她店里的标签卖得也越来越好，一张A4打印纸大小的不干胶纸大约贴着200个标签，售价只有4元。这也就意味着，每个水果只需多支付两分钱，就能让普通水果实现点石成金。这位大姐给记者举例，一箱三十多只的猕猴桃如果贴上“新西兰奇异果”标签，就能多卖50块钱，如果是金果的话，能多赚100块。还有红蛇果，国产价格只有进口价格的一半，给它贴上洋标签，被冠以“进口”的名号就会立即身价倍增，甘肃产蛇果每公斤批发价在7元左右，而进口红蛇果每公斤却高达15元左右。
很少有批发商向上一级索要检疫合格证——
消费者追溯、维权成难题
那么本市到底有多少真正的洋水果？
记者从天津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获悉，近年来本市的进口水果数量逐年增长，购买人群也逐年扩大，去年天津口岸进口的水果共有961批，总共83850吨，今年1—7月，检验检疫进口水果610批，共52245吨，品种主要有香蕉、菠萝、猕猴桃、柑橘等，进口国家主要涉及菲律宾、美国、智利、厄瓜多尔、泰国等。
据了解，我国对进口水果没有实施强制性标签审核制度，也就是说，没有硬性规定进口水果必须加贴标签。记者通过查阅相关资料了解到，进口水果所加贴的标签叫“PLU”码，属于一种食品识别码，一般来说，在标签的最下方印有出口国名称，中间英文字母标明水果名称，最上方的英文字母或标识是出口企业名称，在标签中间一般有一串阿拉伯数字，4位阿拉伯数字代表普通食品，5位则代表特殊食品。“PLU”码最早是由美国生鲜产品运销协会开创制定，目前已经在国际通用。但该标签并不是进口水果的身份证，不是衡量产品是否为进口的标志。
天津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有关人士介绍，我国已经出台了《进口水果检验检疫监督管理办法》，进口水果要证明自己的身份至少要取得检验检疫部门签发的检疫许可证和输出国或地区出具的植物检疫证书，进口水果的包装箱上须有中文或英文注明水果名称、产地、包装厂名称或代码。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检疫部门在对进口水果检疫合格后均会出具一份检验检疫证书，拿到这份检验检疫证书的，多为一级批发商或进口商。一级批发商将进口水果层层销售后，经过4—5道中间商，最终来到水果卖场或超市水果专区。一位在本市某批发市场从事水果批发的老板向记者坦言：“在我们这一行，做进口水果生意的，很少有人向上一级批发商索要检验检疫证书，如果你较真，想知道你买的水果到底是不是真的进口，得一层层往上找，直至一级批发商，这不仅特别麻烦，还容易伤人。”另一位水果批发商也说：“水果市场水很深，有些入行时间短的批发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卖的进口水果是不是真的。我认识有些同行，后来知道自己进货时被骗了，把国产水果当作进口水果进了货，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然后自己当作不知道，继续卖给下一级批发商。”
如何分辨成难题——
期待建立
市场准入制
有没有简单可行的方法准确辨认进口水果？本市果树栽培专家、市农科院林果所所长王芝学说，进口水果与国产水果的甄别，单从外观来看比较困难。近年来，随着科学栽培技术的推广，果农的栽培水平也逐渐提高，很多国产水果的品质完全可以与进口水果相媲美。除了车厘子，很多国内没有的果树品种，通过多年的引种、试验与推广，目前已经实现了大规模种植，并能够很好地体现出品种的主要性状。现在水果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分明的“土洋”之分了，如果一定要区分，也就是距离上远近的差别。
从水果的上市季节可以鉴别进口水果吗？由于地域的不同，水果的上市时间也不尽相同，一般情况下，从南半球国家或地区进口的水果在我国的上市时间，恰恰处于国内此类水果的非生产季节，比如5-10月的橙子、柑橘，5-9月的奇异果，11月到转年5月的葡萄等等，对国内来说是反季节水果，进口的可能性较大。“但是也不尽然。”王芝学告诉记者，“现在国内的保鲜技术也很先进，很多水果都实现了全年上市，此外国产反季节水果也并不少见。”
进口、国产水果的鉴别成难题，对此，有关专家指出，因缺乏严格的市场准入流通制度，多数水果进入市场并没有明确的产地证明。有了这个空子，不法经营者就瞄准了进口水果，拿国产水果贴上买来的“洋标签”偷梁换柱牟取高额利润。这种情况要得到遏制，建立市场准入体系、加强对上市水果追溯是根本。
随着进口水果购买人群的扩大，本市有关部门加大了对相关违法行为的打击力度，通过现场核查，查验进货票据、海关单据等产品来源证据，对山寨洋水果进行清理。工商部门有关人士认为，消费者有权要求销售方提供进口水果的相关凭证。以一般水果冒充名优水果、进口水果牟取暴利的行为，对消费者来说是一种价格上的欺骗。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规定，注册商标的专用权，以核准注册的商标和核定使用的商品为限。上述行为如果未经注册商标所有人的许可，就可以认定为侵犯注册商标专用权行为，责令立即停止侵权行为，没收、销毁侵权商品和专门用于制造侵权商品、伪造注册商标标识的工具，并可处以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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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张磊 实习生 潘立峰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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