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曲儿”的困境突围
我请张伯清唱上一段,他爽快地答应了。
“夏日宜人,树木荫浓。
艳阳高照,风调雨顺。
牡丹俊,石榴花儿红。
杨柳迎风摆,碧蓝白云天。
蚕豆花儿白,油菜花儿黄,
……”
简单的唱词,用方言来唱,别有一番韵味。
杜玉梅告诉我,这是张伯清自己创作的一首曲子,叫做《夏都新农村》。
作家井石在一篇文章谈到,唱曲儿也有一些有趣的规矩。比如,听曲儿的人给唱曲儿的人敬酒,要从弹三弦的人开始,说三弦是“三皇爷”,最大。唱平弦要手拿碟儿敲起来,那磁碟儿叫“月儿”,老艺人说,唱曲的人要把“月儿”擎在手中,不能吊在手里,换句话说,要举着碟儿敲,不能提着碟儿敲,倒提“月儿”是大不敬。还有演唱进行中,听客们喝酒时不能出大声猜拳,只能划“哑拳”,即用手指大压小,以示对唱家的尊重。听曲儿,他最喜欢的还是大家“拉梢子”。拉梢子就是帮腔,是平弦越弦特有的形式,当唱家唱“大字”“大莲花”“太平年”等等的杂腔唱到一定的乐句时,听众便齐声帮腔,有的“梢子”十几个乐句,有的“梢子”长达几十个乐句,拉梢子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摇头晃脑地一起来,有人还微闭双眼,那感觉如醉如痴,如梦如幻。
如今听曲儿,老西宁人依旧还是遵循着这些规矩。这些规矩较为完整地体现了青海的民俗风情,如今不少艺人,尝试着将这些规矩与那些具有时代特色的唱词结合起来,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给青海的“曲儿”找到一条困境中突围的途径。
一曲唱罢,叫好声萦耳不绝。有人端起了酒盅,递到张伯清面前,这是对演唱者的最高赞誉。
“月儿”拿起来,三弦弹起来,似乎房费高、取暖难、茶资微薄……这些困难都不存在了。仿佛远古的人用三块石头垒起了炉膛,在炉火边,在舞蹈中,说故事的人——那些年老的男人或者女人,一边演奏着乐器,一边扬声高歌,他们模仿着故事中人物的情绪和声音,唱起故事、神话、传说,就好像在叙述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青海期待曲艺“德云社”
传统地方曲艺是我们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时代的变迁,许多传统曲艺失去了原有的生存土壤和社会环境,对传统曲艺的继承和发展,已然成为了一个社会课题。
李锦辉从事文化工作40年,他是《中国曲艺志·青海卷》编辑委员会副主编之一,他对西宁曲艺茶社的关注,有10年的历史。
“西宁的曲艺茶园,生命力很脆弱。”李锦辉说。
茶园光靠茶资是根本经营不下去的。李锦辉举了个例子。
盲艺人刘延彪是西宁贤孝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2008年,他曾在城南的总寨乡开了一家曲艺茶园。他的徒弟花花也是盲人,因为他们的眼睛看不见,听曲儿的客人就把钱塞到刘延彪的衣服兜里,等快关门时,刘延彪就把钱掏出来,叫人当着他和花花的面数好了——其实来听曲儿的茶客不多,十个八个,一天不过二三十块钱。他们雇不起人,也没办法打扫卫生,加之茶园地方窄小,沙发也坐得早断了弹簧。当时的房租400元,好一点的时候,刘延彪一个月凑合着挣上两三百块钱,“只要没大病,就不怕。这里比在尕(小)公园好多了,不怕风、不怕雨的。”
到了2010年4月,终于连房租也挣不回来,刘延彪把茶园关了。
后来,喜爱曲艺的一位老板出资,拿出了位于城南园丁园小区的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免费让刘延彪在那里演唱,所得茶资就是他的生活费。慕名而来的曲艺爱好者很多,然而在今年,刘延彪由于年迈,已不在那里演唱了。
同样关注曲艺茶园的还有青海省曲艺家协会的会员朱嘉华。
2011年,朱嘉华在第七届中国曲艺高峰(柯桥)论坛上,发表了对保护和发展青海曲艺的论文,她通过对西宁市曲艺茶园的实地调查,总结了在调查过程中发现的问题,提出了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建议。她认为,政府支持是关键、组织培训是途径、继承传统是基础、改革创新是动力。
11月16日,我辗转找到了朱嘉华。
她说:“曲艺本来就来自民间,而曲艺茶园就是民间曲艺的生存之地,如果没有了曲艺茶园,那么传统曲艺就得不到滋养,更谈不上继承和发展了。我在曲艺论坛上的发言赢得了与会者的认可、掌声,甚至感动的眼泪,就是因为我们的曲艺茶园正处在这种窘迫的状况中。”
曲艺茶园不仅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地方,更是曲艺生存的地方,最原生态的、最质朴的、最原汁原味的东西就在这里。
如何让曲艺茶社发展起来?李锦辉老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借助曲艺茶园这一平台,聚集更多的曲艺爱好者,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的地方曲艺就要在三个方面下功夫,人员、经费、场地,缺一不可。”李锦辉说。
近年来,国家加强了对文化产业的扶持力度,取得了不少喜人的成果,但非物质文化遗产来源于民间,也要被民间的气息所滋养才能开花结果。作为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青海“曲儿”,我们要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它、欣赏它,并不是把它束之高阁就是保护它。
有人说,曲艺茶园,它的作用就在于让曲艺在民间得到更多人的喜爱。曲艺茶园的坚守者正在做这件事情,如果我们能够扶他们一把,多年后,也许西宁会有一个德云社,也许西宁会出现一个把地方曲艺推向全国、推向世界的郭德纲。
(责任编辑: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