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执法队员来说,东门的乞讨者有许多是“熟面孔”。图为东门执法人员正在劝离卖艺乞讨者。
政府调查媒体曝光职业乞丐真相致其收入锐减
“生意”难做 “丐帮”退出东门
今年4月,随着一组信息的披露,短短一周之内,罗湖区东门街道执法队经历了一次“大逆转”——往日磨破了嘴皮也未必能把成群的职业乞讨者劝走,这次他们却不声不响地转移了阵地。最近一个月,记者多次前往东门回访,主干道上未曾见到乞讨人群,昔日他们“各显神通”的盛况不再。
“东门的乞讨者大部分并非无家可归,有的甚至住在高档小区、坐私家车‘上下班’,有的扮演残疾人博取同情。”该执法队与公安部门长达半年的联合调查甫一披露,就引起一片哗然。许多没来得及看报纸的市民和商户在温馨提示牌和LED屏幕上看到东门“丐帮”的报道。
临街多位商户向记者证实,知道东门的职业乞讨者不缺钱后,捐钱的人明显少了,“以前三五分钟就能看到一个人蹲下来投钱,或者站住打开钱包”,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乞讨真相,驻足的人慢慢变少,乞讨摊位也渐渐消失。
记者回访证实,目前,步行街区乞丐遍布的境况不再,仅有一两处偏僻之所,仍有一两位面容消瘦的流浪老人静静乞讨。
“公众参与是社会管理最大的正能量”,东门街道办事处负责人指出,在他看来,职业乞丐扎堆乃东门治理之痛。借由信息公开的方式,基层政府在现有的条件下解决了令东门时常阵痛的城市管理难题,也赢得了公众的支持。
假乞丐占道步行街?
调查历时半年,揭露假乞丐面目
在报纸上看到《起底东门“丐帮”》的文章时,王勇(化名)有点窝火。这个来自湖南的小伙子在东门中路一家服装店里当售货员,平时经常路过乞讨者身边。想到“在外面都挺不容易的,自己毕竟有手有脚,别人处境更艰难”,就会隔三岔五在乞讨钵里投下一枚硬币。
“我们打工的,一个月也就赚三四千元,从很远的地方坐公交车来上班”,王勇和几个朋友十分清楚地记得新闻报道里有关假乞丐的描述——“假扮残疾人”、“住高档小区”、“出门有车开”、“回家有专人护送”……对比之下有种受骗感,加上吃过在外打工的苦,更觉得“不劳而获”是“挺罪恶的事情”。
作为深圳最老的步行街,东门平均每天迎来送往50万人次,与川流不息的人潮相对应的,是大量乞讨者。执法队员们认得许多“熟面孔”,平日里驻扎在这里的乞讨者有10多名,到了节假日,更是多达二三十名。人多嘈杂之时,乞讨者们各显神通,有的甚至用超大功率的音箱播放音乐,令路人皱眉,也使东门接到不少商家关于妨碍经营的投诉。
按理说乞讨乃是自我救助的行为,人们对乞讨者自然也是同情有加。但执法队员却发现“不对劲”。“乞讨行为有一定的特殊性,以保证生存为底线,真正有困难的人,一般都是就近沿街乞讨,而且不会带太多道具”,东门街道执法队副队长赖永强分析,“但东门的一些乞讨者,让人怀疑其背后有人组织”。
据其回忆,执法队员在劝离乞讨者时,常看到形单影只的人背后突然冲出同伴,替其争吵,甚至与执法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有时候不算热闹的处所会突然多出许多起哄者;残障人士风雨无阻来乞讨,在无人处突然起立行走……针对种种令人生疑的迹象,罗湖区东门街道执法队与公安部门合作,开展了半年的跟踪调查。
调查结果令市民感到吃惊:在新安酒店门口卖唱的残疾人团体,乘坐白色奥迪A6轿车上下班;在东门天桥下的残疾人卖唱团体则每天有白色商务车接送;一名大个子乞讨者则住在地铁福民站附近的高档小区里;满头白发、靠跪在滑板上前行的乞讨者“一秒钟变年轻人”……
“该不该向社会公布他们的真实情况?公布后会不会产生负面效果?”东门街道办事处党工委书记罗志威向记者坦言,自己曾用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最终决定将真相公之于众。“我的理由很简单,为了公共利益,为东门的一万户商家和几十万的游客负责任”。他将东门职业乞讨扎堆、影响街区正常秩序的状况描述为“东门之痛”。
普通人如何看待职业乞丐?
市民反感“不劳而获”,乞丐收入锐减
4月9日起,媒体开始相继披露东门“丐帮”的真相,社会舆论亦不断升温。4月12日,东门街道执法队将媒体的报道制作成大型广告牌,放置在人流密集处和乞讨者的档位旁;次日,又在东门商圈外墙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职业乞讨者的骗人伎俩,许多路人驻足观看。
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指向欺骗市民的假乞丐。“本身可以自食其力,却装可怜谋取同情,说大了就是一个破坏公共信用体系的行为”,市民张先生在自己的微博中愤怒地写道。市民张小姐在LED屏幕下站立10分钟,把有关假乞丐的所有报道都看了一遍,“他们比我们上班族有钱多了,为什么要欺骗好心人?”
在东门街道,记者随机采访30位市民,仅有2位市民表示自己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捐款给乞丐。其余28位市民则表示“信任感被伤害了”,其中又有15位市民称,以后将可能不会考虑给任何乞丐钱;另有13位市民表示会增强自己的判断力,视情况决定是否帮助乞丐。
“在一个高度发达的社会里,人人都很富足,一小部分人愿意牺牲富足,去过一种逍遥快乐的生活,就去乞讨,大家也愿意帮助他们”,市民李女士说,“但是要看到,崇尚劳动、不喜欢不劳而获,还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价值观”。而从事出版业的沈女士也表示,“我愿意花钱帮助别人不挨饿,但对有能力挣钱的人,如果还要用吃不起饭作为理由去乞讨,抱歉无法奉陪。”
在东门茂业百货,记者遇到了从事金融业的市民苏先生。他对假乞丐一事则持较为包容的态度,“如果一个人愿意用一块钱出售他的尊严,我买”。但苏先生也表示,自己经济条件相对比较优越,因此没有太多不安感,“像我这样想的人毕竟是少数”。
市民李小姐曾经留学伦敦,她告诉记者,自己很想念伦敦大桥上的乞丐,“他们在那里唱歌,我在一旁看书,都是桥上的风景”。在李小姐看来,“给乞讨的人捐钱,也是爱心的自我满足。无论你生活是不是真的那么困难,出来乞讨,能不能不要那么吵,能不能不要把伤口展示得那么不堪入目?能不能多一些真正意义上卖唱的街头艺术家?”
东门步行街假乞丐曝光后,职业乞丐们面对东门乞讨“生意”不景气的状况,都纷纷很“经济”地选择了撤离。据《羊城晚报》报道,乞讨者谢彬称,职业乞讨者在双休日通常每天能赚一两万元,他的摊位最低收入也有800元。东门执法队相关行动后,他周六只收到不足300元,工作日每天收入则不到100元。
而谢彬依然留守于此。去年底,因为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被诊断患有脑瘫,他四处筹钱给儿子看病。他告诉记者,自己心里很坦荡,尽管假乞丐的事情出来,人们对他可能会有一些质疑,但他说,“我对得起自己良心,他们是假的,我不是假的。我也不骗钱,好心人给多少,我就要多少。”
上周六,记者尝试与谢彬取得联系,他现在在贵州做建筑工人,听筒里传来工地的轰鸣声。他告诉记者,因为孩子卧病在床,自己的乞讨只是断断续续地进行。与职业乞讨者“驻守”闹市的态度不同,谢彬称,在乞讨过程中,自己已经筹集了两万元,而且经过好心人指点,也知道如何向政府和公益机构求助,“我肯定不能永远去街上要钱,最后还是要工作的”。
(责任编辑: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