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芸把母亲和弟弟送上回郑州的火车,又挤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回到双井百环家园小区的“卧室”。
这间不到7平方米的“卧室”由厨房改造而成,是她毕业四年后换的第四个栖身之所。“这是我来北京最宽敞的住所了,每个月只要950块钱。”王梦芸显得很满足。
租房给她的二房东彭姐介绍,现在租金上涨,隔出来的明间都要1000元以上。厨房是三面实墙,一般都有窗户,只要1000元以内基本就可租到,自然抢手。
不过,北京住建委等部门7月18日联合发布《关于公布我市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等有关问题的通知》表示,厨房和卫生间、阳台、地下储藏室一样属于不能出租的范畴。这让王梦芸有点担心,她是不是需要第五次搬家?
王梦芸目前在燕莎商圈的一家红酒公司做文员,月薪2500元,这是她在北京第二份工作。
被“驱逐”的女白领
王梦芸上一次搬家与一年前百环家园小区群租房整治有关。
王梦芸就是在一家中介的介绍下租了彭姐的房。这里的中介经常互通有无,帮忙介绍生意。
当时,仅有2500元月薪的她选择了一个5平方米的暗间,每个月650元。120平方米的房间被薄薄的木板隔成13个隔间,一共住了23个人。“刷牙、洗澡都得排队,晚上别人屋里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王梦芸回忆,当时床有三个边都紧紧挨着墙,加上一个衣柜和桌子,很难再放下一把椅子。
刚刚交了第二季度的房费没有多久,王梦芸就接到彭姐的口信“小区开始整治群租房”。
由于流动人口不断增加,带来了社会治安隐患、交通拥堵、小区环境混乱等问题,劲松街道办事处与住建委、房管局、物业等多个部门,在2012年3月开始了以百环家园小区为试点的群租房整治行动。“当时百环家园一个小区治安案件的发案率就占了整个劲松地区的一半,”参与百环家园整治工作的劲松街道办事处宣传科科长马晓勇回忆说,“记得最多的一个90平方米的两居内摆了26张上下铺,住了52个人。”
刚开始王梦芸以为和此前整治一样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放心上。但在各部门的动员下陆续开始有人拆隔断。彭姐出的主意是,“任何人敲门都不给开”。但这并不奏效,物业开始对一些“钉子户”断电。王梦芸和室友先后搬离。
亲自参与整治群租房工作的劲松街道办的马晓勇也遇上过不愿意离开的女租客。“她冲出来追着工作人员要打,说中介跑了,要我们给他退押金和房租。”
据劲松街道办统计,2012年清理掉百环家园内隔断、床位群租的房屋400余户。百环家园随处可见的站街中介不见了,随处乱贴的小广告锐减。
王梦芸当时很焦虑:“拆了群租房,让我们住哪儿?这是北京对外来人口的又一次排挤打压吗?”
群租房
整治结束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百环家园隔断间和床位又卷土重来。“只是隔断的面积大了一些,不过房租也水涨船高,一个暗间由原来的500元-700元/月变成了700元-900元/月。”王梦芸说。
在整治行动后,放弃押金拿回了两个月的房租的王梦芸,在百环家园找到了目前居住的这间厨房。“想想过了风头应该就没事了,尽管涨价了,但是和附近其他楼房比,还是百环最便宜。好在我的工资也涨了500元,否则真是连厨房也租不起。”
百环家园是2000年初修建的经济适用房,平均房屋面积120平方米左右。“因为面积大,多数被外地的投资客买走。于是很多人连房子都没有看到就转手交给中介。”马晓勇告诉记者。房屋面积大是隔断间出现的一个主要原因。在双井地铁附近的百环家园、首城国际、九龙花园、珠江帝景等小区,隔断间和床位间的比较集中,这些房屋资源主要掌握在小中介和房虫手上。
何谓房虫?在百环家园群租房综合整治办公室民警看来,彭姐这类二房东一人租了十多套房子并以此为生,就是房虫。这位民警介绍说,房虫把房子从房东手上租来,打成隔断或者是设置成床位出租,一套7000-8000元/月的房子可以租到近1.5-2万元/月。
但彭姐称,除去装修维护成本,自己一个隔断只能赚100元-200元。彭姐自己住的出租门店也被隔断了租出去。
王梦芸住的是百环家园的两室一厅,如今被隔断分成了6户人家,有13人居住。由于厨房被王梦芸占据,走道成了生活空间狭小的邻居们做饭的地方。半米宽的过道零散堆着厨具。“一到做饭时间,就各种气味相串,衣服晾在过道里,充满了油烟味。”
“有窗、有水源”是王梦芸愿意住厨房的原因。当然,煤气管道泄露的危险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花什么钱就住什么房子,真有危险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王梦芸两年的群租生活还算正常。她和邻居相处融洽,平时还有邻居姑娘做好了饭喊她一起吃,周末一起去动物园淘衣服。“我一次也没有丢过东西。”王梦芸强调,她看到媒体报道中写的顺手牵羊的事情还是觉得很诧异。
何去何从
2009年从河南一所三本院校的中文系毕业后,王梦芸就只身一人来首都打拼。在她北漂的第四个年头,眼看着日子渐渐过得好一些了,她才敢把母亲和弟弟接来玩一趟。
但没有住处还是让王梦芸感到头疼。精明的彭姐将暂时空出来的两居室中的一间,当做日租房租给了她。一天150元的房费让坐了6个小时火车前来的母亲和弟弟没敢多呆,只住了两天,就匆匆离开。这两天的房费已经相当于王梦芸1/3的房租。
母亲临走前再三拉住她的手,让她换个好点的住处,并塞给她300元钱,被她推回去了。从毕业起,倔强的她就不想给自己的农村家庭增添一点负担。
王梦芸不是没有想过要搬。她现在上班的地方离双井不算太近。她也想等年底合约到期就搬到新公司附近去。可是那里都是小户型,没有隔断间。希望有独立空间的她也不愿意和其他人睡在一个屋里。“哪怕房间小点,还是一个人自在。”
而早在三个月前,《致首城国际小区居民的一封信》就发到了王梦芸居住的百环家园边上的小区业主手上,北京开始了对双井群租房第二轮的集中整治。有了百环家园整治的经历,整治之初首城国际小区就有100户群租户签订了自行整改承诺书,截至7月16日,39户群租房已经完成了自改并通过了验收,剩下的61户也将在7月底之前进行自我拆除。马晓勇介绍,八九月份,街道办事处综治办将联合派出所、城管队、城建科等多个单位,针对没有按时自我拆除和拒不配合拆除的群租房进行强制性拆除。
这一次行动看起来和百环家园无关,但近日出台的通知还是让王梦芸心头一紧。
7月18日,北京市住建委、公安局、规划委、卫生局联合发布《关于公布我市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等有关问题的通知》,对北京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作出明确规定,出租房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单个房间不得超2人,不得分割出租,不得按床位出租,厨房、卫生间、阳台和地下储藏室不能出租。
马晓勇也承认,单靠整治,难以解决中低收入人群的租房问题。他希望政府能协调CBD附近的乡镇,在集体土地上建一些求职公寓,让年轻人有个住房过渡期。
经历过两次被驱逐的王梦芸担心自己又将告别厨房蜗居生活,她开始在网上发帖打听哪有千元以内的住所。“每次整治都变相抬高了租金,想找个便宜的住处更加困难。”她抱怨道。
没有了地下室、床位和隔断间,下一次住哪儿?王梦芸还没找到答案。
本报综合消息
(责任编辑:袁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