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氨泄漏事故园区的寄生村落:污水横流私搭乱建

2013年09月02日 18:13   来源:北京晚报   

  8月31日中午发生液氨泄漏事故的上海市翁牌冷藏实业有限公司,坐落在上海市宝山区城市工业园区。园区以加工、制造、物流等产业为主,规划面积23平方公里。

  从翁牌冷藏公司所在的丰翔路1258号出发,往西南方向走约1公里,看到的景象与工业区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这里有一个被工业开发暂时遗忘的上海市郊村落——五星村。如今,村里的本地人几乎全部搬出,进驻的都是在工业园区上班的外来打工者。村子没有工业项目,只有极少的农业开发,“瓦片经济”却十分活跃,从这个寄生在工业园区边缘的村子,能看到园区一线工人的生存状况。

  “工厂好像永远开工一样”

  昨天上午,记者再次来到翁牌冷藏公司,警车已经将厂区封锁,进一步的调查工作正在展开。

  透过大门,高大的冷库外立面上,写着这样一句广告语——“24小时——您的需要,我们的追求!”记者从液氨泄漏事故伤者的采访中得知,加班是这个公司的常态。女工徐兰(化名)告诉记者,在事发当天,公司刚刚进行了调班,把每天工作时间缩短到了18小时,工人们交叉倒班,冷库24小时作业。在事发前,工人们曾经出现过超过24小时的连续加班情况。

  宝山城市工业园区是2003年2月21日经上海市政府批准设立的市级工业园区。园区所在的宝山区大场镇,东临长江黄金口岸,南接上海一城九镇的金罗店,西连嘉定科技城,北临渔港江苏太仓。依托着便利的陆路、水路、铁路、航空交通资源,宝山区城市工业园区的业务繁忙,工厂普遍存在高强度加班的情况。在此地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小刘,对工业园区不分昼夜的开工深有感触。“你看看这里,天天有大卡车,我们都要躲远一点。这里不分节假日、不分白天黑夜,随时都有大卡车来来去去,工厂好像永远开工一样。”

  昨天是周日,但记者在工业园区走访时发现,以物流企业为主的很多企业都在正常运转。在某物流园的传达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里加班还是很普遍的,每个厂子加班的情况都各有不同。有的私人老板,一加班就没有停的,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主要是临时工,按小时发钱。有的大型企业就好一点。”

  周边村落污水横流私搭乱建

  发生事故的翁牌冷藏公司,职工宿舍与冷库同在一栋厂房内,事故发生时,很多加班的工人正在冷库楼上的宿舍内熟睡。这一严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消防法》的行为,也是事故造成重大伤亡的原因之一。

  不过,宿舍设置在厂房内,并不是宝山城市工业园区的普遍现象。记者走访了解,在这里打工的务工人员,多数居住在临近的村庄里。其中,五星村距离园区最近,聚居着最密集的打工人群。

  从工业园区到五星村,步行即可到达。其实,园区的一部分坐落在三星村界内,五星村与三星村就隔着一条河,从园区往西南方向,穿过西马桥,就到了五星村。五星村与大城市内的城中村具备相似特点——“瓦片经济”发达。这里的原住民,为了实现出租房屋利益的最大化,肆意地加盖,私搭乱建在这里很常见。

  在五星村一角,记者看到,约100平方米的三间平房,被围成了小院子,每间平房顶上又加盖了两层小楼。悬在半空的铁质楼梯,将三层小楼联系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像电影《功夫》里的城寨。原本只能住三家人的小院子,如今挤进了十几家人。

  在五星村内穿行,很容易迷路。这里的道路狭窄、曲折,一不小心就会误撞到某个院子的铁门。村里有自来水,但是排放污水的方式依旧粗放。洗衣服、洗菜的污水,被家庭主妇们随手泼在地上。村里蜿蜒着几条污水沟,为了方便排放,就那样敞开着,沟内黑灰色的污水清晰可见。天空中的情况和地面一样复杂,乱七八糟的电线,把五星村的天空切分成无序的几何图形。

  村子的南边有一小块菜地,南方人常吃的空心菜、豇豆等蔬菜在阳光的炙烤下有些发蔫儿。打工者老潘说,平时工作忙,地里种点菜也是为了救急的时候吃,其实很少管。老潘是安徽人,他并不知道,其实在上世纪90年代,五星村周边是大片大片的菜地,工业设施非常罕见。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厂房成片而菜地稀少。

  各地风味杂陈本帮菜无处寻

  老潘昨天休息,这是他一周唯一的休息日,“我这个厂加班没那么多,跟那个出事的冷库比起来,好多了”。8月31日事故发生时,老潘也在上班,他听到了一声闷响,回到家看电视才知道,原来事故距离自己的工厂很近,想起来有些后怕。

  从安徽老家到上海来打工,今年已经是第5个年头,渐渐稳定下来的老潘,去年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来。“有家里人在身边,生活总感觉充实一点”,老潘说,虽然辛苦,但是在上海打工,还是要比在老家务农挣钱。

  老潘的妻子叫小蕾,是个很腼腆的人,说话声音很小,7岁的女儿媛媛却很活泼。刚到上海的时候,小蕾和媛媛都有些不适应,五星村和想象中的大上海还是有些差距。俩人初来乍到,极少出门,只能猫在家里看电视。老潘平时上班,一周只休息一天,也没时间带母女俩出去逛。经过反复思量,老潘决定拿出一部分积蓄,给妻子在村里租个小门面房,开个小商店,“有的忙了,就不觉得闷了,还可以补贴一点家里的开支”。

  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门脸,每月租金400元,小店很快就开了张。从此,小蕾成了比老潘还忙的人,天刚亮就开门,半夜才歇业。今年,女儿媛媛到了上学的年纪,老潘打算把她送到附近的打工子弟小学,学费也不贵,一个学期几百块钱。这一家人,就算是在大上海安了家。

  像老潘这样的外来家庭,支撑起了五星村,并由此让五星村与工业园区产生了寄生关系。工业园区需要源源不断的劳动力,而跟随外来打工者而来的家属,给五星村的瓦片经济提供了广阔市场。这里看不到上海人热衷的本帮菜,倒是安徽、河南的风味餐厅随处可见。据记者粗略统计,五星村至少涌入了上千名外来打工者及其家属,本地人口则趋近于零。

  比老潘更早到五星村的老郑是河南人,他一家六口如今都在这里工作、生活。起初,老郑也只是园区里一位普通的打工者,但五星村人口密度的不断加大,让他看到了商机。村子西侧紧挨着区域内的主干道真陈路,就在真陈路边,老郑租了个超过100平方米的门面,这是一个不小的商店,同时还是个餐馆。老郑不再替工厂老板打工,而是自己当起了小老板,还把老婆、妹妹、姐姐等家人接到了五星村,一家人都为这个店铺忙碌。店铺的客户群主要是两大类——住在村里的打工者、过路的卡车司机。村里人支撑着老郑的“零售业”,过路司机则支撑着他的“餐饮业”。

  失落的三角地

  记者在五星村周围转了半天时间,遇到的唯一一个本地人叫阿洪。阿洪是三星村人,约50岁,在工业园区上班,做门卫,中午到五星村来买包烟。记者问阿洪,是否怀念工业园区开放前的田园风光,他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有什么好怀念的?那个时候,都是农村,路都是泥土路,一下雨,路都没法走。工业园开发了多好,路又宽又平。”

  阿洪说,三星村的人,多数都对工业园区的开发持欢迎态度,虽然农民失去了土地,但也得到了补偿,有些人进了城,有些人搬到了附近的楼房里。而五星村,则有些遗憾,这里似乎被工业园给“甩”了出来,没有得到充分的开发。

  五星村,被一条路——南北走向的真陈路,两条小河——一条从西北往东南、一条从西南往东北,隔成了一块三角地,没了发展的余地。同时,五星村所在的这块区域又是上海市宝山、普陀、嘉定三区交界的地方。

  2012年5月,上海本地媒体《青年报》连续大篇幅报道了五星村的黑医疗广告泛滥一事。一年过去了,记者在五星村依然看到了不少医疗小广告被刷在墙壁上,同时办证等其他小广告也密密麻麻。《青年报》的报道中曾提到,在五星村所在的宝山区,常住人口大约有190万人,其中户籍人口不到90万,呈倒挂趋势。

  大量的外来人口,为工业园区带来了充足的劳动力和瓦片经济的繁荣,但也把违章建筑、医疗保障、消防安全、环境治理等问题,扔给了五星村。

  文并摄 D175

(责任编辑:袁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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